次日,清晨的晨晖还没有透过薄雾照射大地,宁知楚家里就响起了哀乐。房屋一旁的树木以及后山栽植的龙眼树,在平时的时候都有小鸟过来栖息,今天却难得见到一只。原本平日里难得走动日渐疏远的亲戚,以及爷爷生前的好友都过来了。
这是新阳市里比较特殊的一个本地文化礼仪,不仅是新阳市有,全国各地都有不少的地方有这种礼仪,叫做喜丧。按照老一辈人的说法,那就是仙去的人,是比现在还活着的人,早点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享福了,再也不用受到如今的苦难。
只不过,宁知楚对此却嗤之以鼻的。人们怎么会知道,那些没有了知觉的人,是否是真的到了另外一个美好的世界享福,还是就此云消雾散也不一定。然而,宁知楚也知道,这种美丽的传说,无非是人们在遭受苦难的时候,留给自己一个心灵的寄托罢了。
等到了上午,阳光正盛的时候,宁知楚和宁可两人,就跟着父母,来到了已经搭好灵堂的地方,跪伏了下去。第一排以长子宁故厚为首,带着宁温东的两个女婿以及宁故民;第二排是宁妈妈陈月娥带着宁菲宁惜以及宁故民的妻子;第三排就是宁知楚、宁可和宁知成了。至于黄芳和张爱惠,因为只是外孙女,并不是直系,因而今天并没有出现在灵堂上。
而在灵堂的周围,不仅有村里那些上了年龄的老人过来围看,送宁温东一程;还有那些热心的七大姑八大婶过来帮忙,有的负责煮咸粥,有的负责打下手,有的负责在灵堂周围用砖头石子压上金纸。
其实,宁故民是不用来的,因为宁故民虽然得叫宁温东为十三爷爷,可是宁故民却是宁家嫡系一脉,对于出身庶出的宁温东并不是血缘很近。然而,宁故民深感他当初来新阳的时候,受了宁温东许多提携和帮助,自认为是他的晚辈。现在长辈仙去了,那么他就有义务过来持晚辈礼来送长辈一程。
然而,在抬头间,宁故民脸色却很铁青。宁故民还记得有提醒过宁故德宁故爱两人要过来送葬,只不过这两人自恃出自温州宁氏嫡系一脉,比宁温东身份要高贵,不把宁温东放在眼里,尽管在他们当初来到新阳的时候,还受过宁温东父亲以及宁温东两人的帮助,才在新浦县站稳了脚跟。这就让很讲究诗书传家忠厚立世的宁故民,暗地里下了决心要远离这两个白眼狼了。
“爸,你怎么就这么去了,怎么忍心抛下我们……”
“爸,女儿好想你啊,爸,你知道吗……”
宁故民正思索着,耳边就突然想起了陈月娥几个妇道人家的哭嚎声,他心里就知道了,整个流程要到了入土为安的最后阶段了。
眼角一瞥,那些请来做法事的道士,开始了跳大神,嘴里念念有词,一边围着骨灰盒绕圈,一边还用柳枝从白色瓷瓶沾满水后,洒向骨灰盒以及宁知楚他们身上。
“吉时就在此时,入土为安。”
这时候,为首的道士,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大声喝道。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小道士,闻言,立刻大力摇动手里的铃铛。
宁妈妈他们几个女人,这才住了嘴,不再嚎哭,默默地摸了眼泪。而宁故厚、张荣胜、黄仲生、宁故民四个男人,则是两人一根扁担,前后把放着骨灰盒的长木板扛了起来。而宁知楚作为宁温东这一脉的长子,就需要怀抱着宁温东生前一张微笑着的黑白照的相框。
一路上喇叭不停地吹,就像一曲悲歌,让人悲怆落泪。一坯黄土,翻新的黄泥,还散发着青草的芳香。等熏烟向半空中腾飞,有一只白色的蝴蝶,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慢慢地飞了过来,然后落在坟堆上方的一棵青草上。
……
才刚贴不久的春联,这时候,都被人撕了下来,随手丢弃在一角。若是有人脚步走得急了,那些红色的纸屑,就会被带飞了起来,然后飘飘扬扬几秒后,这才会落下在另外一个地方。
自从爷爷宁温东下葬后,家里就冷清了许多,也没有了生气。毕竟,刚办过丧事的家,邻居是不会让年幼的孩子过去,免得沾染了一些污秽之物。这可能是新阳市乃至全国所有父母都可能做的事情。
宁知楚和宁可都是第一次在开学的时候,就请了一周的长假。宁知楚还记得这是他第二次请长假,第一次是他跟小学同学玩闹的时候摔脱臼了腿,在家休养了半个月。
宁爸爸和宁妈妈,在伤心悲痛过几天后,目前已经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并且全身心投入到农忙的工作里。宁知楚知道,这是父母为了抒发内心的痛与伤,借繁重的农忙,让自己没有时间再去伤心,再去回忆。
可是,宁知楚,还是会哭。
毕竟那个曾经带着他学习如何骑自行车的人,已经没了;毕竟那个曾经从一年级到四年级风雨无阻来接送宁知楚的人,现在不在了;毕竟那个带着他去找黄老爷爷让黄老爷爷多多照顾他的人,已经与泥土同光了;毕竟那个一有好吃的就会偷偷留起来给他吃的人,现在再也不能留鸭腿留蜂蜜留各种好吃的给他了……
躺在床上的宁知楚,一想到这里,泪水就像溃堤的水,放肆的流淌。
只不过,斯人已逝,日子还是要过的。宁知楚现在也只能强忍着悲痛的心情,为自己四个月后的中考,做准备,下目标。然后考上实验中学,告慰已经仙去的宁温东。
至于如何考上实验中学,宁知楚心里已经有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