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妈打发小厮去任家通报之时,章氏才起来梳头。
昨夜任九隆又去外头不知和谁吃酒吃到半夜才,扰民甚重,给抓去衙门浇了几盆水捆了一炷香、醒酒醒了才给放回来,回来之后心中郁闷难耐,便又吃了几杯,醉后又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拿出来叨叨、揪着人家错处不放,如同上了年纪的老妪。章氏也许是因着当母亲的缘故,与孩子心有灵犀,红颜在林家生子受苦,章氏也坐立难安,任九隆又在往死里折腾时,章氏终于爆发,再也不肯当她的大家闺秀、名媛淑女,站起来抄起一根门闩便破口大骂:“你若是不愿意过你便出去死!要是想过就给我滚回去睡觉,在这不阴不阳闹闹腾腾,你不丢人我还丢人!吃酒吃得疯还爱吃酒,你若是吃酒能吃出金山来我日夜轰你去吃酒,吃酒吃不出名堂来,老了还往外花钱不攒钱,你在外头花钱买兄弟,你落难之时那些兄弟可曾救济你一个子不曾?你不找面镜子照照你如今落魄不落魄、贱不贱?!人到老了,不能给儿女助益还要反过来当拖累不成?你也不知羞耻!”
任九隆被呛了一顿,原本想还嘴说章子聪和杭丘不也是赖在家里颐养天年,何故他便不能fēng_liú快活?但他一眼瞥见站在门口虎视眈眈、一脸沧桑的长子代忠,便也说不出什么了。的确,长子代忠是过得很辛苦,所有的一切,包括长女的婚事和如今的地位,都是儿女给他赚的,他反而没给儿女付出什么,只是白养大了他们。任九隆反而乖乖去睡觉了,章氏被气得胸口疼,又不知为何心慌,半睡半醒,一直干熬到天亮。
章氏心绪不宁,正要叫阿赤打发人去林府看看是不是红颜出了什么事,林府的小厮便来报喜,阿赤传唤进来之时,那小厮兀自喜笑颜开:“我们少夫人遣小的来报夫人的喜:昨日少夫人生了一个小公子,取名叫做‘感生’,母子平安。”
阿赤一听,多年不笑的脸上也如开了一朵花,不由得双手一拍,喜不自胜:“真真大喜!”
章氏一听,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人也跟着神清气爽,她双手合十,对天念了一声佛,这才道:“好孩子快起来,跟着你赤姐姐领赏去。”
小厮忙爬起来跟着阿赤下去拿赏钱,阿赤因着是自家出嫁的大小姐的喜事,特特多拿了几吊钱给小厮,小厮忙做了几十个揖道谢,惹得阿赤笑声不止。
章氏把这事跟任家上下讲了,众人皆是欣喜不已,唯独杭铁河有些迟疑:“昨日便生了,为何昨日不报?”
章氏一叹:“我昨夜难受了一夜、不曾入眠,估计大丫头那里也是凶险,无暇顾及任家,还好平安了,这才让我们知道。”
代忠摇摇头:“她从小要强,这般也是意料之中。”
任九隆不知为何生了气:“好端端的都干什么?大丫头平安又生了林家长子难道不好?一个个唉声叹气、歪头丧脑的,非要她出事尔等才安心?都是畜生!如今要紧的便是吃了饭赶紧去林家探望——我记得大丫头如今还是未足月的,你们这里坐着的都是有过经验的,好歹去帮着照看,净坐在这里吃干饭!”
任九隆是一片好心,可惜他不会说话,好好一番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就是不中听,这下任家上下一片寂静,任九隆也有些尴尬。
章氏只得出来打圆场、让任九隆下得了台:“是了,吃了便去。我带着铁河去一趟,知梅便烦劳看顾家里,阿大下朝之后还要知梅安排吃食,两个老人也要拜托你。”
古知梅知道自己二嫁能嫁给意中人,大房虽然时不时与她斗嘴却也好相处,不是非常歹毒之人,婆母也好,自己如今有儿子傍身还管着家,不能奢求更多,原本便是妾,就算如今不去看看故人,能瞧见夫君、与他共食也是美事,她没有抱怨之事了。因此古知梅只温婉一笑:“妾身知道了。”
代忠因着知梅乖巧懂事,又是旧识,还生了儿子,本就偏疼她三分,但铁河与他心灵相通,虽是生的女儿,但还在努力为他养身体意欲再来一个嫡长子,他也十分照顾。但到底心中还是不忘旧人,他不知那人在西辽是否安好?代忠越想心中越烦闷,匆匆扒了几口饭便要出门,章氏连忙唤:“都没吃呢,要饿!”
代忠一面笑着一面往外头去:“我去找妹婿一同上朝。“言讫便踏步走了,几下子便不见了人。
章氏无语。
没见过这么妹控的哥哥,在家时便腾妹妹疼得了不得,如今嫁了还是疼。
玉颜不乐意了,撒着脚丫子扯着嗓子喊:“我也要去看阿姊!哥哥不疼我,娘也不带我去!”
章氏哭笑不得,刚要出言安慰,任九隆便大怒,瞪着血红三角眼便喝:“什么规矩!你娘便是如此教你的?窈窕淑女都不是,倒像市井泼妇!你要什么便是什么?当自己是帝姬还是女皇?”
玉颜被吓得噤声,但眼里还是不服气。
章氏心疼女儿,皱着眉头顶嘴:“三岁小孩你跟她计较什么?没规矩也是在家里没规矩,出外谁不夸玉儿?有的还说玉儿比姐姐更好呢。你这大人没有大人量,自己便市井里来的,还怪她没书香气。”
任九隆气得无话可说,他要教育女儿之时章氏总出来护着,慈母多败儿,他懒得跟她讲话。章子聪和杭丘也觉得玉颜举动不妥,但任九隆吼爱女章琬,章子聪便不愿意帮他,杭丘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怜任九隆好容易做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