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映分析杀人手法的时候很淡定,离开的时候还瞥了一眼那个当铺二掌柜的,心想这么个白痴是怎么让叶老头挑中的,结果晚上回来就做了噩梦。
梦里那个悬挂着的尸体一脸铁青,无论怎么躲避都是正脸对着自己,谢意映最后一下子吓醒。
窗外月光泠然,青梅今晚值夜,正躺在她床外的一个小榻上。
此刻听到床上的声音,也立马披了件外衫走了过去,将床边帘子撩起来,看了看谢意映的脸色:“夫人怎么了?”
“没事。”这种事不需要说出来,反惹得青梅害怕。
青梅也不再多问,只将床头的蜡烛点燃两支:“奴婢去给你烧点水喝。”
“别麻烦了,”谢意映缓了缓神,然后握过青梅的手,察觉她是穿少了连手心都是凉的,“夜里还凉,你也该穿厚点儿,快回去吧,我只是做了个梦,没什么要紧的。你夜里也不必担心,只把被子盖好就是了。”
青梅又仔细瞧了瞧人,确认她是真的没什么事情,才点头应了一声,将刚燃上的灯吹灭,然后回了榻上。只是也并未立即睡去,又等了会儿,听到谢意映躺下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虽已躺下,其实又过了半晌才睡着,是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谢意映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因昨晚的梦心里还有些不舒服,软绵绵地抱怨了一句:“要是周瑾在就好了。”
白天不能说人。
“要我在做什么?”周瑾走了进来。
谢意映一时愣在原地,好半天,将人阳光照射下金色的睫毛都看清楚,才一下子坐起来径直从床上扑到了他怀里。
“你怎么来了!”
周瑾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人,顷刻间满怀都是谢意映的香气。
“奉圣命来查案子。”
只说是公事,绝口不提路上连一个时辰的功夫都没耽搁,纵是晚上也是在快马加鞭的赶路,只因不放心远在这里的小妻子,何况又得知了河道上被截一事。
谢意映倒毫不在意,待在周瑾怀里摇头晃脑地心满意足,管他是为什么来的,只要来了就好。
在外人面前是杀伐果断的精明商人,只到了他怀里,又变回个懒洋洋的淘气孩子。
与他腻了一会儿,方去洗漱换衣服,也看出人一路风尘仆仆,虽见自己之前应该已经整理过衣容,脸上却仍有风霜倦色。
待两人都收拾好了,才一起坐下来吃饭,周瑾虽有皇命在身,此刻见到了谢意映,也就不急在这一时。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将自己最近的事情都跟对方简略交代了一下。
虽都言语轻描淡写,但两人都听得出这段时间,在京城的、在扬州的,日子过的都不轻松。
谢意映听的出周瑾话里的玄妙,咬着筷子嗤嗤笑了起来:“查吏部尚书的案子?你老爹是不知道这事儿是你捅出去的?”
周瑾拍掉她的手让她坐端正,又慢条斯理給人夹了一筷子莴笋:“魏梧那边把来源绕了好几个弯,送到了太子手里。太子巴不得找点三皇兄的麻烦,自然把事情又圆了圆,一竿子捅到了父皇那里去。”
皇帝老子最近也犯愁,怎么刚进去一个户部尚书,这边吏部尚书又出事儿了?何况,他又清楚,这俩人背后站的可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说是巧了,有人信吗?这是夺嫡之战,俩尚书被拿出来当挡箭牌罢了。
一动就动到尚书这个位置,俩儿子玩的也是挺大,怎么,当朕这个皇帝是死的吗?
气归气,该办还得办。尚书的案子不好查,思来想去,就把周瑾给派了出去。
谢意映嘎吱一声咬口莴笋,心想,这老头肯定是觉得,最小的这个儿子放在眼前也是碍眼,不如找个理由派出去。
更深的东西她没有去想,朝政方面她一直就不太敏锐。
而这些,周瑾也一直刻意地不去教导她。
如果可以,周瑾挺想把谢意映圈养起来,就做只蜷在他怀里的小猫,不知山河变故,只知现世安稳。
但是,那就不是谢意映了。
谢意映生性太自由,她要五花马、千金裘,也渴慕天山雪、庐州月,周瑾不能留她在身边,怕将这孩子的翅骨折断,也不敢让她飞太远,怕回首的时候她不在。
他第一次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是因为里面有谢意映在。
放手从来比禁锢难。
这些心情,谢意映哪里知道。
“所以你此次就是来查吏部尚书三年前为掩盖科举舞弊,杀害扬州城那个秀才一事?那这……应该不难吧。”
所有的事情缘由包括详细过程,之前六处都已经查清了,这方面自然不难。难就难在,扬州可是吏部尚书的地盘,他是扬州人士,之前是从扬州知府一路升迁起来的。扬州这地方槃根错节,想要从这里查吏部尚书之事,水可深的很。
扬州各地官员知闻四皇子殿下奉皇命而来,纷纷来府上拜访。面上都做“哎呀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殿下怎么不早点交代一声,下官好提早为殿下布置接风洗尘啊。”的模样,一派懵懂无知,热情洋溢。但私下里,却早已得到了周瑾要来的消息,并且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来的。
保不保吏部尚书?这事儿根本不需要犹豫。
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针对周瑾的天罗地网就已经全面铺下,相关人士逐一灭口,各路关卡绝不开放,他们要将周瑾封死在这里,让他眼睁睁看着,却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