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疯就要敢承担后果。
周瑾承担的后果就是文帝似笑非笑地对他说:“既然你有皇妃万事足,那也不必留在这里了,凉州战事未平,你去那里吧。”
周瑾单膝跪在地上,面色岿然不动:“儿臣遵旨。”
文帝没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又补充道:“明日便启程,不必再来宫中,自行去吧。”
父子两人都发起狠来。
周瑾是往文帝身上泼沙子,文帝是往他身上捅刀。
然而文帝终究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
比狠?
他早已经往自己身上捅过刀子了。
于是周瑾只是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平静道:“儿臣遵旨。”
回府后谢意映正想着怎么收拾行李,这么一大家子人怎么办,周瑾忽然将下人都遣散出去,把门窗关好,严肃地看着她:“此去凉州凶险万分,我可以派人将你送到更安全的地方。”
谢意映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周瑾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将我送走,独自一人去凉州?我留在这里会成为皇上要挟你的人质对不对。”
“是,而且没有我在,你在京中的日子不会好过。你随六处的人去雍州,我会将一路上重要官员的把柄都交给你。”
谢意映看着他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你苦心积虑些多年搜集了这么多人的各种信息,不会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让我利用着逃跑的吧?”
周瑾看她似乎还不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便有些恼怒,“凉州之凶险你并不明白。”
“不,我明白,”谢意映把一切想通以后忽然云淡风轻起来,“可是我们是朋友,我不会丢下你走的。”
周瑾凝神看着她,然后似乎是很无奈、又很悲悯地笑了一声:“不,我们是夫妻。”
定下谢意映随他一起走之后,周瑾将明日要收拾东西要带什么人等琐事都交给了赵希,然后带着谢意映一起去了高阳长公主府。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更深露重,谢意映在寒夜中微微发着抖。
周瑾将她揽入怀里:“你不是想要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吗。”
高阳长公主似乎已经料到他们要来找自己,专门留了人在大门等候他们,待下人将他们领入房间的时候,高阳长公主正坐在椅子上看书。
烛光静谧地拂照在她的脸上,某一刻像是时光回溯,她又是当年的模样。放纵恣意,无所畏惧。
何以致拳拳?
何以道殷勤?
何以致区区?
何以致叩叩?
何以致契阔?
何以结恩情?
何以结中心?
何以结相于?
何以慰别离?
何以答欢忻?
何以结愁悲?
“你们来了。”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谢意映忽然觉得也许时光也会有某些好处,二十岁的高阳长公主一定不会有这样温情的目光,“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姑母,有些路明日前面是死路也还是要走。人人都说。二十年前,我母亲是在生产我时难产而死,但实际上,是皇后找到了侉依族的人,利用他们族的秘药,下毒杀死了她,然后派人烧光侉依族整个部落,只为埋葬这个秘密。”
“姑母,”他平静地看着她,“这些您是知道的。”
谢意映听着这宗宫廷秘闻,听着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惊讶地不可置信。
她忽然明白艾霜死前对她说的话:“死人的仇,只有亲人才有资格报。”
她说的是周瑾。
她那时查的很深,知道侉依族被灭族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所以知道她知道二十年前被人谋杀的那个女人,她的儿子终有一日会为她报仇。
高阳长公主微微向后靠着,即便是在二十年后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有些害怕:“你不应该知道这些,长辈们的仇怨给你们没有关系,你们应该过自己的日子。”
“那就永远都没有人为我母亲报仇了。如果没有那件事情,母亲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高阳长公主抬起眼睛看他,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像有些惧意,“她会过的很好,人人都喜爱她。周瑾,你怨我吗?”
她一直都知道真相,但她没有跟人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她甚至在帮过去的人隐瞒真相,她是害怕知道这一切的周瑾怨恨她、看不起她。
“不,这二十年来您一直尽心尽力保护我。”
高阳长公主可怜地笑了起来:“哪怕父皇在的时候,我都敢将这些事情说出来,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可是这二十年来,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尽量保护好她的儿子。周瑾,你能原谅我吗。”
“我没有怨恨过您,今日前来,是希望您告诉我一个真相。”
他站在那里,骨清年少,眼色如冰。
高阳长公主望着他,她的神色就像一个想躲避的可怜的老人,那些她一直想要努力忽视掉的真相,周瑾如今站在她面前,逼她把虚伪好看的谎言剥掉,把他们暴露出来。
“他参与了是吗。”
谢意映一时有些不解,她握着周瑾的手,感觉到他手掌难得的一片冰凉。
听到他说出这句话,高阳长公主的脸色堪称畏缩。
能让高阳长公主也害怕的人……谢意映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周瑾说的是谁。
她低低的吸了一口气,知道皇后杀死了沈慈音她并不奇怪,但是竟然还有他。
——文帝。
为什么?
他不是一直深爱着她吗?
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