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逝去了,柔和阳光无声落下,北城区最为黑暗的极夜之地除了几位老人眯着浑浊眼眸在老槐树下绕着圈子散步外,家家户户依然紧闭着门窗,大部分人作为生存者的智慧之一,就是不要去看一切不该看的事物,如果可能,把耳朵也给塞上最好不过。
周易梦见自己被关在了一瓶劣质啤酒中,无数团刺鼻的酒花冒着泡沫向他涌来,可酒瓶实在太小了,他根本避无可避,奋力挥舞着手脚想要逃跑,却像一只溺水猴子般无路可退,作为在极夜之地混了将近一年的孩子,这位少年心思何其灵敏,事出反常必有妖,八叔一直这样教导他。
“啊!”
终于,即将在梦中即将被溺死的最后一秒,周易满头大汗的从铺满稻草的床单上醒了过来,喘着粗气,茫然四顾,当在看见了一位蹲在门槛前抽着烟卷的棕发男人时,他心中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时也生出了一股惋惜与不甘。
昨天夜晚发生了什么,或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了,在极夜之地的这一年还算正常,前些年颠沛流离的日子在周易心中可是挥之不去,其中发生了很多怪事,至今为止那个男人也没给他个说法,只是今天他有点不死心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八叔,我觉得你不应该坐在哪儿一个人抽烟,而是应该给你这位被折腾的半死的侄子好好解释一下昨天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周易预料的一样,八叔仍旧像是一条哈巴狗般仍旧蹲在门槛上,吐着烟圈,不言不语,正如他的职业是一位流浪者,即使是在丑陋不堪的极夜之地,这个男人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尊重。
“昨天你睡的很晚,可惜还是没有等到黎明,对,就是这样。”
八叔淡定的起身,将一壶热水放在了床头,道:“你一边打着呼噜一边喘气,就像一条在浅滩上吐着泡泡的螃蟹,好了,别以为你可以蒙混过关,现在快点拿起我给你的书,滚到院子里去好好看看。”
周易蓦然无语的盯着这位对他说了无数谎言都不会眨眼的汉子,苦笑不迭。
棕色卷发,如深海般湛蓝的瞳孔,微微从身躯上散发的烟草气,还有下巴上无比性感的胡茬,假如这个男人穿上一身长袍手中再握着一柄银枪,那绝对可以完爆所谓的阿森纳守卫军,可惜此时这个家伙放弃了一身恢弘气势,穿着胸前绣着一朵大红牡丹的围裙,选择成为一个另类无比的流浪者。
“好吧,那我换一种问法好了。”
周易看也不看那壶冒着白气的热水,站起身子,一把将袖子伸到了八叔的鼻子下面。
“为什么我的身上身上会有一股啤酒味,顺便吐槽一下,酒花味不浓,是劣质货,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喝啤酒。”
“还有,为什么我手中那本《命徒所知》不见了,如果我忍不住打瞌睡,一定会将那本书放在我的脑袋下面,因为家里根本没有枕头。”
“为什么你今天没有趁着清早去南成城区捡垃圾,顺便通过某些奇怪手段得到一些有意思的玩意儿。”
周易露出了笑容,将怀中那块十二塔罗怀表轻轻在八叔面前晃悠了几下,看起来是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是只有周易清楚,这些问题都是他近些年和这个男人经历过的那段岁月缩影,生活在无知之中,对一个还算读过两本书的家伙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八叔无所谓周易内心有多痛苦,吐出一口烟,打了个喷嚏,一切当作不知,就差没有满脸浮夸的赞叹此时天气是有多么芬芳温暖了。
“今天你阅读的书目是《鲜花背后的鲜血》《诺亚简史》以及《掌控》,最后一本你应该很感兴趣,是某位在力量海洋中遨游了百年的‘命徒’写下的,听说那位命徒血脉中流淌着一尊神兽的血脉,晚年更是一位能让区长级别人物低头哈腰的传奇,你看看,说不准你读完之后也能沾上些什么虎血豹血之类的。”
在人情世故总风吹雨打了无数年的八叔很聪明,他根本不会搭理来自身后那三个没有答案的疑问,一番长篇大论不让周易有任何开口的余地,自己手上也忙活个不停,切菜,舀米,将那壶热水倒掉后重新打满,熟练程度无异于一位贵妇在夜场中挥金如土。
至于周易那求知若渴的目光早已被忽视了,其实周易自己也知道,如果八叔在乎的东西太多了,那么这个男人早已经死在了南城区那些喝着纯酿啤酒人的鄙夷目光下了,北城区的贫民去南城区捡垃圾,和一头野猪冲入了天鹅湖泊里讨要泔水没什么两样,况且如此行为没有几分堪比阿森纳城墙硬度的面皮可不行,尊严谁都有,无论是谁都有过将尊严当作生命的年代,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那一个自己死掉了而已。
“八叔,你是命徒吗?”
周易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答案和往常一样,那位系着大红牡丹围裙的男人一言不发,堆着满脸能气死活人的笑容在努力和手中半截绿色蔬菜做生死斗争。
其实每当这个时候周易都想着过去搭把手,好歹也能帮上一点忙,但所谓的逆鳞或许就是如此,每当周易将一切能够用来阅读典籍文献的时间浪费的时候,那个男人都会疯狂的抽烟,这是一种比咆哮更为可怕的愤怒,周易不愿意看见那样的八叔。。其实在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一直不敢开口,那就是这位八叔的容貌和他完全不一样,作为一个黑发黑瞳孔黄色皮肤的少年,在周易印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