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京城的围攻持续了整整一天,无数将士前仆后继,坐在高台之上的神鬼大单于,就跟当众杀死自己的堂兄一样,对此无动于衷,偶尔有几声锣响,总是意味着投入更多兵力。
这支军队擅用火攻,抛出的巨石、射出的箭矢,甚至连撞门的铁头槌,都带着火焰,东海王等人没见过这种打法,看得胆战心惊。
午时前后,曾有一批敌军士兵将要攻上城头,丘洪很得意,对东海王说:“楚国美女不少,你有妻子吧?也住在城里吗?”
东海王怒不可遏,恶狠狠地扭头看过去,丘洪大悦,笑道:“你得知道一件事,只要是我开口索取的人,正天子没有不同意的。”
东海王气得浑身发抖,明知这样会令对方更加高兴,他还是很难控制住,最后僵硬地扭头,冷冰冰地说:“楚人尚在,京城不破。”
丘洪大笑,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那支好不容易接近城头的士兵,都被长枪挑落。
东海王很想反唇相讥,看了一眼赵若素,还是忍住了。
守城一方仍处于不利状态,在看到最终结果之前,说大话毫无意义。
攻城继续,冬日天短,将近天黑,敌军撞破了一座城门。
前线敌军齐声欢呼,很快汇成一股整齐的声音,像是楚人的山呼万岁,待呼声停歇,高台之上锣声连响,呼声再度响起。
丘洪也跟着呼喊,甚至跪在地上,亲吻台基,等他站起身面对楚使的时候,又换上那副得意洋洋的面孔,“今晚,我们将进楚人的城池、住楚人的房屋、吃楚人的美食、拥楚人的美女,人生之快,莫过于此!”
众楚使面如死灰,就连赵若素也没法保持镇定,神情骤变。
为攻破京城,敌军付出了巨大代价,但是他们承受得起,剩下的兵力仍然庞大,足够用来进攻函谷关。
前方的士兵正挪开攻城槌,向城内蜂拥而入。
东海王第一次有国破家亡的强烈感觉,喃喃道:“大楚……大楚……”
赵若素第一个恢复平静,开口向丘洪问道:“你们驱使被占之国的士兵死战,可大楚以东已无大国,假如你们攻占大楚,还能驱兵去哪呢?”
丘洪轻蔑地瞥了赵若素一眼,没有回答,显然是看不起此人的地位。
东海王稍稍回过神来,“是啊,你们还能去哪呢?一旦无处可以征服,你们还能控制这支军队吗?”
丘洪哼了一声,“现在求饶已经晚了,正天子只奖赏那些最早醒悟的人。至于攻占楚国之后去哪——正天子不会停下来,要继续前行,直到大地尽头、日升之出,然后调转方向,再去日落之地,阳光普照之下,都将有正天子的足迹。”
东海王瞧了一眼赵若素,不明白他问这句话有何用意。
前方的敌军似乎受到了阻滞,大批士兵拥堵在城门口,城头仍在往下射箭,高台上锣声再响,对此声敬若神明、畏如鬼怪的将士,努力向城里前进,效果却不明显。
“怎么回事?难道楚兵比城墙还要坚固?”丘洪有些困惑。
“京城未破。”东海王小声道,精神振奋,恍若春暖花开时第一次出城郊游,甚至感觉不到寒风的冷意,“京城未破!”他提高声音。
“闭嘴,楚城未破,你就危险了。”丘洪发出威胁,匆匆走开,拾级登上高台。
周围的士兵上前一步,将楚使看得更紧。
东海王不在意,既兴奋又惴惴不安,向所有人发问:“京城没有被攻破,对不对?”
赵若素踮脚遥望,不像其他楚使那么高兴,但是关切之意显露无遗,“城门肯定是破了,楚军在城内将敌军拦住,不知能坚持多久。”
“一定能坚持下来,一定。”东海王握紧拳头,指甲陷入肉中也不觉得疼。
天黑了,敌军仍在进攻,大批士兵仍向城内推进,另一批士兵则开始攻打别的城门。
第二座城门也被攻破了,接着是第三座、第四座。
夜色越来越深,火焰照亮了地面,东海王的心又在陷落,“卓如鹤怎么守的城?竟然这么快就失去了城门,把城门堵死啊。”
从前方回来通报消息的士兵络绎不绝,他们只能来至台下,然后由其他人将消息向上传递,这些人的话东海王一句也听不懂,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偏偏丘洪不再现身,连个能问的人都找不到。
他突然想起自己带着两名通译,转身向一人喝问:“他们在说什么?城里究竟怎么回事?”
通译抖了一下,急忙摇头,“我只会匈奴语,他们说的不是……”
东海王又向另一名通译道:“你呢?”
第二名通译回道:“我学的是西域通用语……”
“西域与神鬼大单于接近,你总能听懂几句吧?”
西域以西是高山与荒漠,与神鬼大单于的地盘相隔甚远,绝非“接近”,通译呃呃几声,被逼不过,只好道:“他们好像在说……在说墙的事情,我只能听懂几个词。”
“墙?他们已经攻破城门,还在乎城墙?”东海王不明所以,觉得通译肯定听错了。
敌军移动了几架攻城器,离城墙更近一些,巨大的火石越过高耸的城头,落入城内,也不管是否会砸中己方的士兵。
东海王无人可问,只能自己猜测,如果是他守城,面对如此众多的敌军该怎么办?
突然间,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墙,城墙!我明白了,京城又建了一道墙,不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