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孺子又好气又好笑,拿筷子挑起盘中一物,看了一会,想问这是什么东西,想想又算了,挥手道:“退下吧。”
这顿晚膳韩孺子吃得小心翼翼,只拣认识的菜肴吃了一些。
当晚侍寝的正好是淑妃邓芸,在十几位嫔妃当中,只有她在皇帝面前什么都敢说,“药膳的味道真差,听说男女有别,陛下的药膳不知味道怎么样?”
“一样差,皇后怎么会突然想出这样的主意?”
“陛下别冤枉皇后,其实这是我的主意。好几个月了,众姐妹一个也没怀孕,于是我向太后建议,该请太医看看,太后觉得不必着急,所以我就建议配几副药膳吧,我在晋城的时候听说过几个方子,很管用……”
“这是你开的方子?”
邓芸笑道:“当然不是,是太医开的,太后可信不着我。”
“所以这是你的建议、太后的决定,但是让皇后传旨?”
“这种事只能由皇后传旨。”
慈宁太后与皇后都以为对方通知了皇帝,总管何逸也没细问,结果发生了偏差。
皇帝尚无子嗣,这已成为许多人的一块心病,韩孺子却不着急,而且不喜欢来自皇宫的干涉,也不留宿了,重新穿好衣裳,对淑妃说:“既然是你的主意,明天就由你转告太后与皇后,说朕不喜欢药膳,从今以后,未得朕的旨意,不准随意换膳。”
“可是陛下……”
韩孺子转身出屋,守在外间的太监很意外,没敢多问,立刻跟上,送皇帝前往书房。
不理解皇帝的人不只是朝中大臣,还有宫里的许多人,他们似乎还没有明白大难即将临头,若不能及时做出反应,大楚将亡,朝廷与皇宫到时首当其冲。
书房里有点冷,太监们忙着去取炭盆,韩孺子坐在书桌后面,很想找孟娥谈谈,可孟娥不在,最近关于刺客的传闻比较多,她要与其他侍卫一道轮值,除非必要,不能随意再守在皇帝身边。
韩孺子看了一会书,命人将总管太监何逸叫来。
何逸已经躺下,听到传召,立刻爬起来,穿了一件外衣就来了。
何逸已经很老,当初追随皇帝一道出宫,有从龙之功,他的要求却从来不高,有吃有喝、有穿有住足矣,唯一的嗜好是喝酒,喝多了迷糊,不喝更迷糊。
韩孺子犹豫多日,还是决定将事情挑明,对身边人,他的确不能太放纵了,“何逸。”
“老奴在。”
“南直劲给了你什么好处?”
何逸一惊,扑通跪下,“陛下……陛下……”
“朕不怪罪于你,也不会追究南直劲,只想了解真相。”韩孺子平淡地说,南直劲此前向中书省传递消息,明显是在府内得到了帮助,事情查起来倒也简单,卫兵十分尽责,记下了每一位探访过南直劲的人,蔡兴海那边则记录了每一位进出府者,两相对照,立刻就找出了老太监何逸。
“我……老奴什么也没……就是一顿酒,南直劲不知从哪听说老奴爱酒,声称有位朋友要送他两坛收藏多年的好酒,那位朋友马上就要离京,他没法去取,所以求我帮忙,许诺分我一坛。他、他将那坛酒说得天花乱坠,老奴没忍住,就去了一趟,顺便帮他……传递了一张纸条……”
韩孺子轻叹一声,中书舍人果然最了解皇帝,连皇帝身边的人都要打听得清清楚楚。
何逸老糊涂,降罪于他也是无用,韩孺子道:“何逸,你年纪大了,别管别的事了,去后花园看管鸡鸭,每日有酒有肉,保你尽兴。”
何逸砰砰磕头,被两名太监扶出书房。
韩孺子枯坐一会,又派人去传赵若素。
赵若素还没睡,很快就来了,恭敬地行礼,既不显亲近,也不露惊慌。
“别再提朕身边人的事情。”韩孺子得立下规矩,“起码三年之内不要提。”
“是,陛下。”
“朕问你,吴家是怎么回事?”
皇帝传旨削夺吴氏兄弟的侯位,结果官府竟然派人将吴家包围,不准随意进出,韩孺子已经通过金纯忠让差人撤去,可他不明白自己的圣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最初这个主意是赵若素提出来的,他有义务解释。
赵若素已经听说过这件事,上前道:“因为朝廷有两位皇帝。”
一旦抛舍人的身份,赵若素可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