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慎行生平最不愿提起的,就是受阉党迫害的那段日子,受“红丸案”牵连,被魏忠贤执首的阉党,直接打为罪魁祸首,已经立即要出发宁夏了,鬼使神差般被晏世轮劫持,不过这偏远如台湾,竟然也如世外桃源,这正是受够了党争之苦的孙慎行一生当中期盼的,他对冯从吾道:“仲好先生,你我同为清流(东林党),仰慕先生已久,学生这厢有礼。”又是一顿繁琐的礼仪,过后,孙慎行道:“仲好先生,您怎么看这大员(台湾)之政?弹丸之地,可有为之?”
冯从吾先是看了看周围,见没有耳目,凑过去小声对着孙慎行小声道,“闻新,此乃王霸之治也”
孙慎行一听,懔然一惊,这可非同小可,晏世轮此子志向不小,但是竟大到如斯,难道这厮意图谋反?!自己怎么什么端倪也没看出来?
“先生,望赐教!”
“闻新,可知那‘金乡军律’?金乡军内军法严苛,等级森严,逢战诸人惟恐落后,为何?然金乡军治下,民众亦分三六九等,百姓皆得饱食,感念晏大人之恩,而非朝廷之恩也,又是为何?”
孙慎行依然不知所以,恭敬道:“还望先生明鉴!”
“闻新,朝野上下,浑浑噩噩,争名夺利、党阀纷争,各种怪象应有尽有,世间唯一缺的,就是这晏小子搞的这一套”随后冯从吾用手指了指心口,对着孙慎行道:“这里!晏小子已经牢牢的抓住了百姓的心!无论你是普通百姓,还是文人吏员,都会在他的那个什么‘幕府’里面得到想要的。而真正让人害怕的,就是他的这个幕府。”
“金乡军内没有什么杰出人才,以我看来,只有那个史可法算是一号。但可法新进归附,整个金乡军运转确如金乡军特有的水力机械般,井井有条、严丝合缝,晏小子不是靠单纯的某个人的出色能力,运转起这越来越庞大的集团,而是靠着他苦心孤诣设立的这个什么‘体制’,依靠只有晏小子自己能够掌握的制度、体系,去赢得天下,闻新,可知长此以往,将会如何啊?”
孙慎行逐字逐句的品着冯从吾的话,良久,道:“天下大同也!”
冯从吾欣慰的看着孙慎行,在台湾岛上,目前能够和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也就是这些学酸了,道:“闻新所言甚至,这金乡军,不单单凭借某一个人的力量,而是依靠他轮转不休、特立独行的‘体制’,只要晏小子不倒,即使是金乡军内各个要员来个大换血,照样无法影响整个幕府的运作,这不仅仅是高明的想法,这简直是穷我毕生之力,也难以企及的境界,闻新,你我还是老了啊”,说罢,几丝落寞显现在脸上。
孙慎行也感慨道:“晏大人说的好,不在于给,而在于剥夺。现下金乡军军民的待遇,不说别的,光是每天的顿顿饱饭,还有几亩田地,那些垦民哪有不卖了老命玩儿命干的?而且,一旦外敌入侵,或是其他任何势力想要剥夺他们的田产,按照金乡律法上说的,‘这将引起金乡全体军民血与火的抱负’,蛊惑性太强了。”然后,鬼鬼祟祟望向四周,小声的对冯从吾道:“先生,这晏小子这么搞,把朝廷放在什么位置上?这寻常官宦人家,有个幕府,掌管些许家丁、田产也就罢了,这晏小子明显打的是长远算盘,他的这个什么幕府,如果都是傻瓜在里面任职,依然可以发挥出整个体制的额作用,这太可怕了,因为不需要有能力强的人,照样玩儿转,只有依靠组织和他幕府的优势,而不是单打独斗,对上任何地方,都会是以多胜少,堂堂正正的赢得胜利,此乃阳谋也!而这里基本上好多人,一旦离开了这个幕府,也就是所谓的‘体制’,将会失去一切,也没有什么过活的本领,因为同样的事情,幕府是通过机制来运作,每个人就干那么一摊,而拿到别处,可能一个能吏就解决了大半,这里开幕府的人,也就是基本没活路了,这就是晏小子最毒的地方,他……”
没等孙慎行说完,冯从吾赶紧转移话题,于是,两位不同领域的“老学究”走到一旁沟通关于新下发的《金乡书院规划》中的内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