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听得怔住,连大逆不道和放肆都忘了说。
身边几名侍卫握紧拳头,额头青筋迸起,艰难忍着笑意。这小子是什么都敢说啊。真不知道面前站着的是谁么。
就听李仙缘继续言:“当今皇上许是忘记了,不过在下还记得。父母当初这番所言是真是假,在下现已不知,不过想来已死去的爹娘不会骗我。”
他又忽一转口说:“即便他二人是骗了,所谓不知者不罪,王爷您总该不会拿我或者已不在人世的父母问责吧?”
夸下海口说了一圈,倒真让李仙缘圆了回来。
历朝历代皆有不知者不罪一说。因为民间传言大多怪哉夸张。如皇帝白天吃银馒头,晚上吃金馒头。皇帝锄头都是金的云云。若真各个去计较惩罚砍头,大商也没剩几个人了。
“李仙缘,这是假的吧?”婀娜公主贴到身边,低声问道。
幽香絮绕鼻尖,呼气吹到耳中,有几分痒。
“假的。”李仙缘微侧头,不要脸地承认了。
一边,老者淡淡一哼,威严十足道:“哼,你倒聪明。听到一半本王真想砍了你的脑袋。”
“那现在呢?”可他威严用错了人,李仙缘面色入场。拱手问道。
“得了便宜卖乖。”老者威严脸庞刹那流露笑意,转眼间又敛去不见。
“此事暂作罢。”老者道。“先前婀娜要你作诗你不肯,都闻你李仙缘聪慧,七步成诗。为何现在做不出?”
“在下不想,且七步成诗都是他人以讹传讹,算不得真。”李仙缘平静说。
七步成诗?他若想,一步七诗都成。只是所记得的诗就那些,抄一个少一个。
“哦?”老者轻咦:“便是我,也不能让你作一首诗?”
“不能。”李仙缘屹立原地,平静而答。
“放肆。”一旁太监喝道,横眉立目,便要发作。
“诶——”老者让太监不要插话,饶有兴趣问李仙缘:“那不知,本王可否问问为何呢?”
说起本王二字,老者忽流露几许怀念与悲意,而转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自古以来,有文以载道,诗以言志一言。如今在下既无道可载,又无志可言,更无景可抒,何必班门弄斧。”
“哦?景色吗?这好办。前方不远就有一梅园,到了那处,你定能想起来。”
还不待李仙缘说话,老者又言:“你可想好。如今这么多人看着。你若退缩,便在这京城无立足之地,人人都会以为你李仙缘畏缩不前。”
老者话里有话。明面上是在威逼李仙缘,可若往深处想。李仙缘初来乍到,定会有不服之人。此时正是立威之时。
且老者也有试探之意。若李仙缘有真材实料,朝廷自会重用。若只是纸上谈兵,也好早早打发他回老家。一语双计,端得好谋。
李仙缘怎会不知此理,眼见避无可避,只得拱手:“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老者点头,捂嘴轻咳。一旁中年太监见此,忙拿手帕。
老者哆嗦接过,重重咳嗽几声,面色不易察觉变得几分憔悴。
“主子,身体要紧啊。”太监急忙叫道。
“父……”婀娜见老者如此,心中一痛,不自觉迈前一步。又被两名宫女拉住,连使眼色,让小主不要坏了那位的好事。
“您可要一同前去?”见老者如此,李仙缘闻讯。
将手帕递给太监,老者摇头说:“年轻时染了疾,落下病根。只要这天一变……你们年轻人的事,本王就不参与了。老实待在亭里,看你表现。”
“是。”李仙缘拱手。转身往不远处梅园行去。
婀娜公主迟疑,不知是该跟李仙缘好,还是待在老者身边。
“去吧。”老者流露一丝慈意,轻挥了挥手。
婀娜这才转身,小跑追上李仙缘。两名宫女对老者欠身,也追了上去。
待二人走远,中年太监低声问老者:“主子,您觉得他可认出了您,在故意装傻?”
老者虎目微眯:“越聪明之人就越糊涂。”
“主子您的意思是……他没看出来?”
“终究年轻人,总该有点年轻人的小毛病。认定自己就是对的。”倒是德子你,平日少言寡语,比朕的话还要少,怎地见了他就话多起来。别以为朕不知你偷偷维护那小子。”
中年太监躬身说:“主子,这越是读书人,越是轻贱咱们阉人。这李公子是异类。”
说至此,中年太监将当日封赏时,姬姓传旨太监所遭遇的全盘托出。
老者轻哼:“哼,这小子倒是阔绰,出手就千两。看来景同那宅子是肉包子打狗了。”
“这还不好办。李仙缘作得那第二首气象诗,主子您还没赏下封赏。”
老者道:“你觉得这小子会在意?就算给他一王爷,你也看不出他笑半声。”
中年太监附和:“说的也是,说起来,这李仙缘他不怕主子您呢。”
“怕就怪了。”老者摇头轻笑:“朕识人无数。看这小子,就是万般不惧的主。别说扮王爷身份,便是真身出现,他许是连跪都不会跪。”
“这……他总不能如此大的胆子吧。”中年太监惊讶道。
“胆子大不大,找个机会让他上早朝就知道了。”老者道:“先不说了。陪朕去看看,这小子能搅出什么风浪来。”
……
另一边,婀娜公主跟屁虫般跟上。还未踏入梅园,就有阵阵沁人心脾,清幽花香钻入鼻中。
由圆月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