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父亲的来电稍稍缓解了她的尴尬,梅苒握着接通的手机,轻喊了一声,“爸爸。”

“想想,我听说你今天在医院和病人发生了不愉快?”

车里那么安静,手机那端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晰,梅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压低声音,“您到底在我身边放了多少双眼睛啊,怎么什么事都瞒不住您。”

梅鸿远早已从秘书那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闻言只是轻笑,“好了,爸爸相信你会妥善处理好。王秘书给你送过去的那些补品,有没有吃?”

梅苒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吃了……吃了一点儿。”

那边又开始语重心长起来,梅苒听得很认真,所以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一僵,手背上浮现出几丝青筋。

“老梅啊,”她忽然叹气,“你是不是又更年期了,怎么这么啰嗦。”

那端停了一下才有声音,“下下周六什么日子,还记得吗?”

“啊?”梅苒偷笑,眼底跳动着一丝鲜少见到的调皮,“什么日子,我好像不记得了。”

“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我待会儿还有应酬,就说到这里了。”

“应酬?我跟你说,你不准喝……”然而,刚酗过酒的人是没有办法理直气壮要求别人不准喝酒的,何况当场还有一个“目击证人”,梅苒声音弱了下来,“爸爸,喝酒对身体不好,您少喝点儿。”

挂了电话,梅苒心更虚了,根本不敢朝旁边再看一眼。

刚刚他弯着唇角是……在笑吗?

雨渐渐小了,梅苒正闭目养神着,手机又“叮”的一声,有新消息进来了。

傅时谨听到声音下意识看过去,屏幕上清晰地浮现“周师兄”三个字,他又淡淡移开视线。

梅苒回了信息,车子也拐进了华景花园小区,稳稳地停在喷水池旁。

华灯初上,家家户户点起一团或橘黄或白亮的灯,交相辉映,好像森林深处的一簇簇篝火。

推开车门,被雨揉碎的花香从四面八方游过来,浸着微凉的空气,说不出的沁人心脾。

这时,梅苒的酒劲才一点点地上来,双腿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险些要摔到地上,幸好伸过来一只手迅速地拉住了她。

“没事吧?”

听着这低沉的声音,梅苒觉得自己醉意又多了三分,点点头,“没事。”

又觉得不对,摇摇头,“我……没事。”

傅时谨看她一眼,眸色很深,“我送你上去吧。”

次日,梅苒醒来时,脑子还有些蒙蒙的,只记得男人最后那句送她上去,后面的事就记不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跟他道过谢?

ael,傅时谨,他果然不记得她了。

梅苒自幼早慧,上学比一般人都早,如果没有母亲那场意外,她理应在音乐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可惜人生并没有这样的如果。

她终于从那场悲伤中走了出来,殊不知在自己最低沉的那段时期,mr两字随着那首《你是世间最好的相逢》而大红了起来,而当时圈内最神秘的词曲家ael也找上了她。

因为母亲的离世,梅苒对音乐早没有了那么大的兴趣,那时她已经从音乐系转到了临床医学系,可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试图说服她,她被他的执着和耐心打动终于松口答应和他合作……可惜在她十八岁那年,又发生了一次意外。

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树大招风,不知有多少人眼红,虽然那场荒唐的绑架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就结束,梅苒还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右手手腕严重损伤,虽然得到了及时医治,但后来她的手还是连握重物都会觉得吃力。

手对一个弹钢琴的人来说有多重要?对一个准备攻读心外科研究生、将来拿手术刀救人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从那以后,临床医学系的梅苒出国进修中西医结合专业,精通各种乐器的mr成为了乐坛消失的传奇。

那股莫名的怅然又漫上梅苒心头,在车上那时,她甚至还动了小小心思,当着他的面也没有刻意去伪装自己的声音,可他似乎没有一点反应。

他或许已经忘记了当年的那个约定,既然如此,她也忘了吧。

忘掉那份缠在心间七年的愧疚。

从医院通讯系统里找到傅时谨的联系方式,梅苒平静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傅先生,昨晚谢谢你送我回来。

顺手把号码存下,梅苒下床梳洗,回来后发现已经有了回复。

傅时谨:不客气,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

发错了?

梅苒又对了一遍号码,没错啊,可心里还是不确定,她又回了一条:“请问你是?”

一会儿后,手机在她手里欢快地唱起歌来,梅苒屏气凝神接通,心一下比一下跳得更快。

“梅医师,”那端传来的声音低哑极了,“我是傅时谨。”


状态提示: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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