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默这一次在这里收获最大的一点就是：以后要买桌布，坚决不能用米色的，因为任何深颜色的东西洒上去都像是血。就好比现在，宋岩打翻的那杯酒已经蔓延到符默的手边，怎么看都觉得像是电影中人为施加的恐怖元素。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几天没好好吃饭，看到这一桌子菜还真有点饿了。
对面那位看样子是吃饱了，单手托腮，脸上保持一种神似江晓的贱笑。但剩下两个人就没有他们看上去那么轻松了，符文杨难得无法理直气壮地指责符默，宋岩早先排练好的说辞此刻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垂着头。
“妈，幸福是自己给的，如果你一直都不愿意争取，我再如何为你愤愤不平也无济于事。你看看符先生，这样一个每天把美德挂在嘴上的人，也会在结婚两年后找情人生孩子，以至于现在亲生儿子找上门来他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但是……”符默抽出两张餐巾纸递给宋岩，让她擦去眼泪，“他却还可以对你发脾气、责怪你，而现在桌上的一切就证明你又一次妥协了，并且还愿意帮他瞒着我。因为他清楚，你不想离开他。”
符默挑了下眉，继续说：“而我不一样，很早之前他就意识到我对他连恨这种情感都没有了，若不是事实上的父女关系，我可以离开得比谁都决绝。不过你们一定没有想到，这位，符谨先生，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哥哥早就在监控摄像头下向我打了招呼，他早已经给了我最后的理由——脱离使我厌倦的一切，并且不需要回头。”
她站起身，拿过酒瓶，将宋岩的杯子扶正，然后将每个人面前的酒杯倒满，语气轻松地问符谨要不要换瓶度数高一点的。她没有坐下，端着酒杯看着符文杨，眼中是毫不遮掩的嘲讽：“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那么在意，毕竟当年一个人为了救你的命而惨遭意外你也可以无动于衷。爸，你梦到过他的脸吗？反正我梦到过，为此我得了重度抑郁症，几次险些从楼上跳下去。你们都不知道，因为你不关心，而我妈一直以为我没心没肺。这些都ok，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说这些，只是想让我的新哥哥了解这个美满和乐的家，虽然我不清楚他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
符文杨显然已经怒火中烧，颤抖的嘴角出卖了他。符默觉得效果不错，举起酒杯，一一看过所有人：“很高兴知道你们的秘密，最后祝我们，永远幸福。”话音一落，从进门就凝固在她脸上的微笑瞬间冻结，伴随砸到地上的酒杯同时碎裂。
如果所谓亲情是无条件包容所有阴暗，被“他毕竟是你的亲人”这句毫无意义的话所绑架，那么她宁愿披上丑恶的外衣，走上万劫不复，去寻找别人诅咒时常常脱口而出的地狱。相比之下，后者并没有那么可怕。
她听到符文杨气急败坏起身的响动，也知道他脚步飞快冲向她，但她并没有躲，还十分配合地在他伸出手时停下脚步转过身。她看到了他扬起的右手，听到了宋岩的尖叫，但她未挪动半步。
过去的画面在眼前明明灭灭，一切都应该有终点，现在就是最好机会。
但是，旁观者并没有让她如愿。
始终表现得像局外人般的符谨忽然起身挡在了她的身前，死死扣住符文杨欲挥下的手。而旁听多时的陈染也在这一刹那冲了出来，拽着符默后退几大步。
陈染终于看到了符谨的正脸，却露出一种仿若被雷击中的表情。只是她分得清重点，暂时放过了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
“符先生，如果您是法官，所有的罪犯都会倍受鼓舞，在我们被关到监狱里的时候拉着您去人民广场跳舞。只一点我很好奇，我都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你哪里来的勇气？你不需要这个女儿尽管明说，我想我会为你的决定开香槟庆祝。并且相信我，她也不会需要一个总是为她的生活带来灾难的人，也会远离那些见鬼的抗抑郁药片。我知道您并不喜欢我，因为我让符默做了很多您不喜欢让她做的事情，比如说来到这座城市，比如脱离您的掌控。控制欲过强也会导致精神病，所以不要这么看着我，如果您需要心理医生，随时，联系我。”
陈染转身，在只有符谨能看到的角度低声说：“跟我走。”不同于刚刚的咄咄逼人，这一次近乎咬牙切齿。
符默早已先行离开，走出大门时的表情让方简受惊不小。她察觉到了，闭眼调整了一下走上前，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和下来：“等一会儿陈染出来，记得提醒她我胳膊上还有一个半月状的伤疤，她会懂。”
方简点点头。等到符默走远，他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给一个未被存储的号码。二十秒后，对方回应：知道了。
从前只会沉默的人突然以强者的姿态发出沉重一击，自以为是的人除了惊慌和无措，心中再容不下多余的情绪。所有人都走后，符文杨如同丢失了魂魄一般跌坐在椅子上，眼前全是脱轨与火光。宋岩拿起符默用过的那套餐具，一言不发地拿去厨房洗净，之后上楼休息。
她早就料到的。
和宋岩一样保持着诡异平静的只有符默，她打车来到了公寓附近的那家冷饮店，要了冰柜里所有巧克力味的手工冰淇淋。如此异常的举动，让某些色胆包天的人不注意也难。美女加心情不好，简直就是完美的搭讪对象。
于是真的有人坐到了她的对面，打开了话匣子说个没完，但符默一个字都没有听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