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威胁分为两种。一种如插在水底的刀片，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含锋芒，他站在退到悬崖边的你面前，等待你走向他；另一种则是猩红色的岩浆，滚烫炽热的温度吞噬每一寸土地，他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刀锋割裂你的皮肤，你挣扎便走向毁灭，你顺从就能获得暂时的安宁。
符默确定，慕威的威胁绝对不是第二种。
慕威根本不关心接下来符默的去向，或者说他毫不在意留在房间中的她会不会将屋中所有精美的瓷器与字画变成碎片。不过就算慕威不在，符默也没心情搞破坏。她满脑子都是陈染公司的财务报表，一个又一个天文数字伴随着挂钟的嗒嗒声炸开。
宋岩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符默犹豫了很久还是接了起来，那个单字“妈”在空旷房间中似是回荡了很久。她虽然尽力克制，但总有些东西不受控地出卖着她。
“你怎么了？”
“没有，我刚开完会，有什么事吗？”
“那个……你爸给你在他工作的研究所找了份工作，让你……让你尽快辞职回来……默默，妈妈觉得……”
“从小到大你永远都是他的说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操控我的人生，你有没有觉得你们太过分了？”符默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掉了下来，连带着声音也开始颤抖，“我最后说一遍，我早已经过了需要法定监护人监护的年龄，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你们告诉我，更不需要你们为我安排。如果你要告诉我你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爱我，那我今天明白告诉你，我不接受！”
印象中，符默鲜少对着宋岩发火，因为她也知道母亲跟着父亲并不快乐，夹在两人中间，她确实难做。可这一次，符默真的控制不了她的情绪，未免说出什么更伤人的话，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她弯下身，双手交握抵在紧蹙的眉心处，胸腔内排山倒海般难受。记得十八岁生日那天，她也是这样一个人坐在餐厅中央一整夜，说好出席的父母却在招待老同学，只有宋岩打电话来说了一句“爸爸让我跟他去见个老同学，你自己吃……哦，对了，生日快乐”之后就被叫去喝酒了。
对了，差点忘了，你是我女儿。
那个晚上，餐厅并没有关门，她头顶上那盏灯也整夜未熄。服务员端上来一份蛋糕，大小大概就是整块蛋糕的八分之一，那是在深夜唯一能够找到的。上面插着的一根蜡烛燃烧了很久很久，但是最终也逃不过冷却熄灭的结局。
对了，我忘记了你还在等我。
对了，我不是故意的。
对了……
符默把脸埋在膝盖里，全身都在颤抖，似是有两个飘飘然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轮流说出有关“对了”和“二十亿”的句子。那一瞬间，符默真的想从窗户上跳下去。
身后门锁咔嗒响了一声，符默猛地站起身，几乎下意识地转变了眼神与表情，除了湿漉漉的眼睛外，一切如常。
并不是去而复返的慕威，而是许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