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北方重镇,涿郡。一队持戟的执金吾和队列整齐的羽林军在路上行人们惊愕的目光中护送着持节的天子使节缓缓进入了城中,闻讯赶来的郡中官吏都是惊疑不定,不知道这位持假节,可以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吏的使节究竟是为何而来。
骑在马上的钟繇看着路旁人群敬畏的目光,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持节,虽然他不像田丰和沮授那样录职尚书台,可以处理国家政务,但是这份持节代天子行使意志的荣耀却也是别人所不能得到的。
入驻驿站以后,钟繇立刻命令涿郡郡守,让他立刻将此时已被称为海内大儒的卢植寻来接天子赐封其为护乌丸校尉的诏令。郡守不敢怠慢,连忙派出了手下的小吏去了城外的卢植所开的学堂,将这位涿郡闻名的大儒请来,同时心里也暗暗打定了主意,以后要好好和这位被天子看好的护乌丸校尉打好交道。
得到命令的郡吏不敢怠慢,带其人手,一路敲锣打鼓地直奔城外而去,对他们这些涿郡的本地人来说,卢植能得天子重用,他们身为同乡,也是觉得脸上有光。
帝国的士大夫阶层此时虽大多为儒士,但是一些闻名海内的大儒却并不只是研究儒术,而是包揽百家,同时习武练剑,君子六艺中的射御也是从不放下,出仕更没有文武之分,俱是上马为将,下马为相的人物,如今天下闻名的帝国三大名将中,升迁为太尉的皇甫规和担任护匈奴中郎将的张奂就是饱学之士,即使称为大儒也不为过,而另一位破羌将军段颎也不是粗鄙的武夫,只是素来不喜文事才声名不显而已。
涿郡城郊,一处并不宽广的房舍内,坐满了正襟危坐的年青儒生,卢植名著海内,被称为学为儒宗,但是此时正当盛年的他却不同于与他齐名的郑玄等人,收徒极为严格,全没有儒家有教无类的风范,原本慕名而来的三百弟子最后只剩下这在座的五十人,其余的人要么被他赶走,要么就是吃不了他这里的苦,知难而退。
外面传来的敲锣打鼓声和嘈杂的人声渐渐逼近,那些看书的弟子都是心中一动,他们还记得数月前,得到天子诏令而上雒为官的同门公孙瓒,当时好像也是这般热闹,想到这里,倒是有不少人都偷偷地朝窗外看去,看到这些弟子的模样,卢植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这些弟子怕是都没有心思念书了。
“人若无名,方可专心。”卢植长声而起,看着一众弟子道,他虽无责备之色,但是弟子们知道他其实心中已是不悦他们的浮躁,于是连忙收摄心神,专心看书。
“都出去吧!”一众弟子没想到的是,老师居然让他们出屋了,迟疑了一会儿之后直到卢植再次发话,他们才放下手中竹简,连忙走了出去。
卢植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却是想起了前段时间从雒阳回来的太学生跟他说的一则轶事:颍阴望族中那位号称‘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荀爽为朝中大臣所举荐后,居然受到了天子的回绝,而天子在朝堂上的话最后更是流传了出来。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读书人更当以此为任,若是人人都见世道不明,便去做隐士,眼睁睁地看着天下百姓受苦而独善其身,等到天下太平了才出来做官,就算书读得再好,学问再高,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尤其是他荀爽,师从李膺,却不及其师风骨之万一,不但是有辱师门,更是欺世盗名之辈。’
其实自己也是天子口中的欺世盗名之辈吧!想到自己过去在孝桓皇帝时屡招不应,卢植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亏他还以为自己是谨守君子之道,可是和年近八十仍在朝堂上和宦官相争的太傅陈蕃,被下狱而犹自刚强不屈的李膺等人相比,自己实在是个只知道明哲保身的伪君子。
“老师,老师!”几名弟子忽然回到了屋内,看着发愣的卢植,连忙呼喊道,“天子举您为护乌丸校尉,辖管幽辽军事,如今使节正在城内相侯呢!”
听着弟子的言语,卢植惊醒过来,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想不到自己这过去在国难之时独善其身的人竟然得到了天子的重用,一时间竟是难以接受,直到门外的郡中官吏进来恭喜才相信。
“卢先生,您还是快更衣,随我们进城吧?”几个郡中官吏迟疑着道,他们知道卢植一向傲骨,以前更是不屑为官,如今天子虽诏,可是难保他和过去一样,再次拒绝,不过这次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卢植竟然没有犹豫,而是看着雒阳方向遥遥一拜后沉声朝他们道,“植这就去更衣。”
片刻之后,换上平时绝不穿的华服,卢植在弟子的簇拥下,骑马往城中而去,他并不知道,那段流传而出话语是天子刻意所为,一来是为了弘扬孝桓皇帝事情兴起的刚烈之风,二来则是为了打压儒家中本就有的隐世消极之风,三来则是为了激将如同卢植这样的刚正之士,让他们心生惭愧,如此再发出诏令征辟,他们定然会竭忠以赎自己所认为的罪责。
涿郡郡守官署中,卢植和一众官吏都是跪拜在地,神情肃穆地听完了钟繇所宣读的天子诏令,请出官服金印后,钟繇更是将手中的假节亲手交给了卢植,有了天子所赐的假节,卢植便可以先斩后奏,二千石以下的官吏都可持假节而杀。
接过钟繇手中的假节以后,卢植朝着雒阳方向,叩下了头,声音有些颤抖地道,“臣受皇恩,必当誓死报效,不使乌丸,鲜卑伤我大汉子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