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们已经走……不,是挪出了荒郊。看见三三两两赶着进城的贩夫走卒,终于松了口气。苏宛的力气也宣告用尽了,三人一鸡瘫坐在地上直喘。那少年只穿着里衣,苏宛也没有合适的衣裳借他穿,她身上这件倒是可以,但她可没有舍己为人到这个地步。
幸好此时已是初夏,他穿成这个样子也不怕会着凉感冒。但这里的民风到底也没有开放到只着里衣就能出门见人的地步。
因此,从他们身边路过的好几拨人都忍不住神情怪异的侧目,每每被苏宛用恶狠狠地眼刀瞪得再不敢回头。
又歇了会儿,力气稍微恢复了,苏宛起身扶起少年。准备继续往城里赶。正巧遇上一辆要进城的牛车,车夫长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脸,见三人可怜兮兮的,憨笑着说不收钱捎带他们进城。
牛车上堆满了草垛,坐在上面也觉得挺舒服,虽然慢了一点,可是非常稳当。
更幸运的是,车夫听说他们还没吃饭,便好心的匀了几块窝窝头给他们。
得到休息又吃过东西后,少年的精神也好了许多,虽然仍是虚弱的靠在苏宛肩上,但气息已趋于平稳,他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嘴唇贴着苏宛耳边轻声细语道,“兄台,我姓严,单名一个锦字,表字若诎。”
“我又没问你!”苏宛侧头瞪他,一不小心就掉进了他星星一样明亮干净的眼睛里,因为做好事所受的累与气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严锦明亮的眼睛带了些受伤,仿佛想要讨主人欢心却被主人狠心伤害遗弃的小狗,饶是苏宛这样自诩铁石心肠的人,那坚硬的小心脏也因为这眼神而软化了不少,“我姓苏,你叫我……苏自强吧,这是我儿子小诺。”
严锦神色颇有些怪异的瞅着她,“你的儿子?”
“怎么,你觉得我们父子两个不像?”苏宛心虚的眯眼,将嗓音压得更低了些。
“不是。”严锦忙摇头,抿了抿唇,瞧着苏宛粗鲁抹汗的架势,小声道:“苏兄看起来很年轻,我还以为小诺是你弟弟呢。”
苏宛瞅他一眼,大言不惭道:“我只是瞧着面嫩罢了,”
她低头去看小诺,小诺抱着小黄,抬头冲她甜甜一笑,“爹。”
“哎。”苏宛嘉奖的拍拍他的头。
严锦看看她,又看看小诺。
“怎么了?”苏宛看出他眼里的迟疑。
“没事。”严锦低下头,掩了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
“你家住哪儿?”他不愿意说,苏宛自不会勉强他,随口又问他。
瞧他那破破烂烂的里衣,即便她不识货,也知道那质地是上等的。脖子上一块若隐若现的婴儿拳头般大小的佩玉,色泽明润,通透到底,一看就知不是俗物。苏宛原想着这人自身麻烦一大堆,便没再他身上动脑筋。眼下实在饿得慌了,小诺那孩子饿的眼睛都直了,一个劲的吞着口水,跟被太阳晒蔫了的小草一样可怜。
苏宛于是不得不好好盘算盘算了。
“我是京城人士,与家中小厮出来玩。前两日才刚到这柳城,也不知怎么会惹到那群人,我的小厮恐怕已经糟了毒手。”严锦的声音很低。
苏宛只能瞧见他的头顶心,“你没听见那些人说的话?他们是收了别人的钱办事,若不是我们碰巧经过那里,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带着你的人头去领赏了。你还是仔细想一想,是不是在京城得罪了什么人吧。”
苏宛说到这里,牙根就是一阵一阵的疼。
这个倒霉蛋,他自己的脑袋都还被人惦记着,真要跟他扯上什么的话,她和小诺的脑袋岂不是也很堪忧?
严锦闻言,原本暗淡的脸色更加难看,长卷浓密的睫毛低垂,色泽粉嫩的唇角慢慢垂成忧伤难过的弧度,“他们终究还是容不下我。”
“你知道是谁要你的命?”苏宛精神一震,知道对方是谁有了防备就好了。
“我算是大户人家的嫡子,父亲百年后,家业就该由我继承。但我家有很多兄弟,”严锦瞧着自己雪白修长的手指,仿佛再不能往下说,洁白整齐的牙齿紧咬着下唇,隔了很久,才继续道,“我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敢真的对我下杀手!”
他虽然说的不多,苏宛还是明白了,原来这是窝里斗呢。感情这单纯无辜的小绵羊身处在一群野心昭昭的狼群之中,随时会被自己的兄弟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想到昨晚那群qín_shòu说什么收钱办事,随便砍个脑袋交差的冷血无情的话,苏宛愈发觉得他可怜了。
不过安慰人不是她的强项,想了想才迟疑的伸出手,生疏的拍一拍他的肩头,正想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牛车突然停了下来。
这条小道并不很宽,仅一辆牛车的宽度。一开始背对着车夫而坐的苏宛与严锦还以为牛车停下是要让道的原因,但很快,两人都发觉不对劲儿了。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目露杀气将牛车团团围住,气氛在瞬间变得僵凝而肃杀!
小诺紧紧抱着苏宛的手臂,惊弓之鸟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喘。
而更令苏宛措手不及的,是严锦也紧紧的抱住了她另一条手臂,瑟瑟发抖。
苏宛望着眼前这危险的阵仗,瞠目结舌动弹不得。
她这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出虎口又遭狼杀的,都快饿死了还整这样,这究竟是要闹哪样啊?贼老天当真是连条活路都不给?
但很快她就从那些充满了杀气的眼睛中醒悟过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