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那颗炸弹扔得很准,把村口的土地庙和边老爷子的小学堂给炸没了,幸好因为顾长风和杨九霄率部到来,家家户户都把抗战打鬼子的弟兄们拉进自己家里盛情款待,严厉的边老夫子看到心猿意马的十几个孩子,会意一笑,也就破例放了假,这才没有殃及孩子,酿成更大的灾难。
可是,这颗炸弹下来,边老爷子和他的老伴没了,全村唯一能担负传道、授业、解惑这一启蒙重任的饱学先生,转眼间便陨殁在熊熊大火之中,全村人齐心合力建起的高大结实的学堂整个坍塌,就是想救也救不回来了。
一颗突如其来的炸弹,瞬间打破了安谧富足的山村百余年的平静,这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以及人人敬重的边老夫子的无辜惨死,突然改变了这个偏远大山中大多数人的命运。
大雪覆盖的参天大树下,将士们排着长长的队伍,踏雪潜行,沿山小道中的幽暗与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刺目的光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与来时不同的是,行进的队伍中间夹杂着村里的三十几个姑娘和十几个半大孩子,其中就包括苏秉国的可爱妹妹和没出嫁未婚夫就被日本人奴役而死的二十三岁姐姐,这些年轻的姑娘和穿上军装的三十几个村中小伙一样,都是乡亲们托付给杨九霄和顾长风带回关内的种子。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村里人已经预感到,一场巨大的灾难即将到来,与其留在这儿等死,还不如跟随信得过的军队出去搏一搏闯一闯,百年前,村里的第一代人也都是闯关东闯关西闯过来的。
苏父身穿翻毛狼皮袄,手握猎枪,以四名与他同样打扮的壮年汉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几十年的山野生活,猎人们对方圆百里的一山一岭、一沟一坎都无比熟悉,他们带领大部队所走的这条路,通向方圆百里之内最为繁华的老爷庙,可是,在日军的铁蹄下,如今的老爷庙不再繁华,也不再热闹,镇上所有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已经在二十多天前全都被刺刀押到了朝阳城南,出卖祖宗担当日本人走狗的伪满军队还放出话来:让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全都去修机场,看看蒋介石和张学良的飞机还敢不敢再来轰炸!
二十天前正是十日一次的赶集日,苏父和村子里的四个青壮冒着寒风和大雪,背着几十张兽皮来到老爷庙,希望用兽皮换回村里的盐巴和女人们需要的针线布匹,看到原本繁华安谧的老爷庙突然行人稀少,满目凋零,原本熙熙攘攘的各村乡亲和外来货郎人影全无,街边的一串串露天摊铺毁坏大半,吓得想连忙找熟悉的老伙计询问原因,可镇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怎么叫也叫不开门,好不容易转到镇子中间的学堂,才看到孤零零萧瑟地站在门口的教书匠翟老先生,没等开口询问,翟老先生先说话了:苏老弟,你的兽皮没人要了,快去镇西的小仓库吧,兴许郑老爷子在日军的搜刮下藏下了一两袋盐巴,快去吧……翟老先生说完就关上大门,苏父领着弟兄们赶到镇西郑老爷子的牛羊圈,发现偌大的牛羊交易市场已经没有一个人影,原本满圈的牛羊,如今只剩下一堆堆雪花覆盖的粪便。
好不容易找到做了四十多年买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郑老爷子,却发现他躺在低矮的木屋里,铁皮桶里生着炭火,炭火上架着个药罐,原本满脸红光的脸上,包着厚厚的一层纱布,见到苏父等老朋友,激动得咳个不停。
一个小时之后,苏父他们留下所有的兽皮,背上两袋四十斤的粗盐,慌慌张张返回山村,再也没有出来。
入夜时分,近万将士悄然开进完全控制了进驻一个排守备伪军的老爷庙,终于看到苏父陈述的凄凉迹象:老爷庙不再富裕,不再繁华,家家户户的男丁全都被拉走了,成年的妇女也都被拉去给修机场的民夫做饭,每一户人家值钱的东西全都被日寇和伪军抢掠一空,街头还贴着盖上伪满国中央政府大印的告示,要求各家出钱出力,协助皇军,为建设一个幸福安宁的满洲国而奉献。
翟老先生再次见到杨九霄和顾长风时,没有热茶,没有点心,也没有儿媳妇送上的漠河烟,有的只是两行止不住的热泪。
杨九霄心中发酸,一句问候刚出口,老先生大步上前,一手抓住他,一手抓住顾长风,激动地恳求一件事:快把我家媳妇和孙子救回来吧!日本人和伪满军都是畜生,不是人,男人们修机场修路累死了就拖去埋,连张席子都没有,女人们接二连三被糟蹋,上吊的都不下十几个了。
杨九霄心情无比沉重,连忙追问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沈阳那边没这事儿?哪怕被拉夫,女人和孩子都尚能安稳,为什么这里成这样?
翟老先生只说一句话就倒下了:不单止老爷庙如此,整个朝阳方圆百里,各村各镇都这样,满州军的黄狗子说了,因为辽西抵抗大日本皇军最厉害……晚上十点,老爷庙大殿。
众将耷拉着脑袋,没有一个人愿意说话,熊熊的炭火烧不尽满腔的悲愤与仇恨。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满脸凶光的倪志强和鲁彦青推门进来,众将接连抬起头望了过去。
倪志强在火炉边“呲”的一声擤掉一大筒鼻涕,搓搓冻得通红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全招了,三十五个伪军分开审讯,核对后没有人撒谎,如今朝阳城里只有一个大队的日军和一个步兵旅的伪军,加上第八、第六师团的运输队、中转仓库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