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的雪花在黎明到来之际缓缓停下,寂静的镇子开始传出第一声有气无力的狗吠,前一阵还能听到的公鸡打鸣声,如今却再也听不到了,伪军骑一团进驻以来,镇子里的鸡已经差不多被吃光,镇子里的老老少少如今都知道,骑兵团那个比寻常日本人高很多的总教官黑田造光不但能说一口地道的东北话,而且非常喜欢吃纯正东北味的小鸡炖粉条。
镇公所大院的两排粮仓距离很远,与当街的两进三房窗户上糊着两层窗纸的办公重地形成一个开放式的品字形空间,伪军骑一团的七百六十余匹战马,此刻正在临时搭建的几排长长草棚子下躁动不安,似乎都在等候每天一大早享受到的可口精料。
南面一排粮仓第一间库房的门从里面“叽呀”打开一条缝,睡眼蒙松的骑兵连长披着日式黄色军大衣,瑟瑟缩缩地探出个脑袋,望了一眼引颈四顾开始躁动的战马,低声骂了一句,扣上黄色棉帽推门而出,边走边提着臃肿的裤头拐过墙角,匆匆走过木棚下的哨兵身边,看都不看一眼,径直来到木棚后面,当即掏出家伙,放出昨晚喝多了的积水,边撒尿嘴里还发出阵阵爽快的呻吟:
“哎哟哟,憋死老子了……那谁?怎么就你一个人站岗啊?你他娘的是不是、呃”
一声短促的呻吟是骑兵连长在这世上发出的最后一个音节,锋利的匕首已经从他后颈刺入,“呲”的一声过后,两寸刀锋从骑兵连长左眼刺出,迸裂的眼球与血水,溅出三尺开外,转眼之间就被一双大手提进木棚,最后叠放在地下的两具冻僵尸体之上,伪军骑一团设在镇里镇外的三道警戒哨十八名哨兵,在特种大队千里挑一的尖兵手里,基本上来不及叫唤一声就命赴黄泉。
得手后的特种尖兵微微喘了口气,快步走出棚子,向南面做出个手势,随即转身走向墙角,贴着墙根向北面也已得手的战友举手做了个一切顺利的手势,急促的脚步声踏碎积雪的声音迅即响起,越来越密集,尖兵回头看到高速冲来的百余弟兄,立刻拉开棉大衣衣襟,抽出藏在里面仍带着自己体温的中正二式冲锋枪这是严寒环境下确保武器能顺利发射的最好方式,否则枪支很可能因严重受冻而拉不开枪机,潜伏中不止一次出现过机件故障无法开枪,总结经验之后特种弟兄们普遍认为,再好的防冻油都没有自己的体温让人放心。
突然高速奔来的一队队白衣将士,没有惊动仍未起床的八百伪军,反倒是把战马惊得声声嘶叫,四蹄乱蹬,浓烈的杀气已经让战马意识到危险的来临,数匹战马突然人立而起,仰头狂嘶,将前方的马槽踢得轰然翻滚,“咚咚”作响,整个军营顿时惊醒过来,密集的手榴弹爆炸声和枪声,也在此时骤然响起。
浓烟未散,企图冲出两排库房的伪军没能把马枪抬起,就在密集的弹雨中连连毙命,不断响起手榴弹爆炸声的库房里惊呼连天,哀嚎四起,被重点照顾的镇公所主建筑此时已经火光熊熊,千疮百孔,一个如雷的吼声在枪弹声中震天高呼:
“汉奸走狗们听着,这就是出卖祖宗的下场!汉奸走狗们听着,再不幡然悔悟,有一个杀一个……汉奸走狗们听着……”
熊熊大火随着一声声愤怒的高呼,越燃越大,西面的马棚也随之点燃,惊恐万状的战马拼命挣脱缰绳,将一排排棚子拉倒,百余名特种将士已经冲到了尚未挣脱的马匹身边,大声吆喝,飞快解开缰绳,紧紧拉着早已急不可耐的战马快速牵了出去。
大多数将士飞身上马,再奋力牵上一匹,冲向仍在开火的弟兄,一时间烟雾缭绕,血雾腾腾,“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呼唤声与密集的枪声交汇在一起,整个镇子陷入了激烈的战火和无比恐惧的气氛之中。
随着一阵撤退的高呼响起,三百精锐很快交叉掩护,快速集结,翻身上马怒吼着冲出院子向南飞驰。
轰隆隆的马蹄声远去,院子里的声声惊呼和痛苦的呼喊越发清晰,零零落落散布在周边的战马惊慌跳跃,不时发出悠长的悲鸣声。
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北向南快速而来,两百余名身穿黄色军服的日伪骑兵从镇北营地快马赶到,带起的雪雾高高扬起。
“说!什么人干的?”
精壮凶狠、长着一对鹰一般眼睛和一条鹰钩鼻子的郭海青大声吼叫。
“不知道,听口音像是咱们奉天人,四五百人同时冲了进来,清一色的美国机关枪,恐怕是……”
“什么?对方才四五百人,没用的东西……”
看着眼前尸横遍野一片狼藉的惨状,郭海青无比愤怒,敌人四五百人就将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兵团打成这个熊样,让他如何在日本人面前混下去?盛怒之下,郭海青粗暴地打断麾下营长的话:“不管对方是谁,老子今天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你立刻集合所有未受伤的弟兄,给我追”
“是……”
铜鼎镇南面九点五公里的三岔路口,直立的电线杆子被四条大汉徐徐放到,四十四师通信科长高云林的江西口音快速响起:
“慢慢、慢慢!千万别弄断电话线……好好、好,就这么放着……我马上接线,谷参谋,你准备好,我的日语不行,山崎那孙子听不懂……”
三分钟后,一阵猛摇话机的高云林听到话筒里传来日本人的询问声,大喜之下,将话筒举起,情报参谋谷立信脱掉手套,接过高云林递来的话筒,用纯熟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