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毅跟随汉斯和船长来到船头,舰长放下望远镜,大声下达一串命令,汉斯低声向安毅解释,现在码头上至少有三千余荷枪实弹的军队,还有不少的旗帜在晨风中飘扬,不知是哪股势力的部队,又想做些什么。
安毅依稀记得,驻扎湖口的一个师应该是属于朱培德将军的第三军,而李宗仁的一个师则驻扎于鄱阳湖口西面的九江,距离此地仍有将近二十公里。安毅想了想不敢确定,转向林耀东要过望远镜,看清楚是第三军的旗帜,顿时放下心来。
朱培德将军的宽厚义气在军中是有口皆碑的,就拿他高呼**来说,也只是把人礼送出他所占的地盘,关闭工会和农会组织的办公场所,并没有像湘军那样展开血腥镇压。
临离开南京返回之前,安毅已指示陈瑜给老南昌的老道发去电报,安毅猜测所部伤亡惨重的消息见报之后,老道和弟兄们会赶来湖口迎接,但没想到码头上站着这么多的第三军将士,心中转念间,安毅怀疑是不是南京方面大战在即,李宗仁、白崇禧和何应钦三人把持的军政府派出元老动员朱培德驰援南京,所以他们才会集结于码头,准备随时登船东下。
身后的比利时商船上的弟兄们也陆续走出船舱,站在前甲板和左舷上遥望湖口码头,安毅所在的炮舰前往上游巡视了一圈,也回到码头徐徐靠岸,就停泊在比利时商船旁边。
船尚未停稳,就看到一位身穿上将军服的将军在一群将校的簇拥下,大步走来,码头上官兵肃容而立,军容整齐,战旗招展军号齐鸣,显得非常的隆重。
舰长看到身边的安毅满脸感激、恭恭敬敬地向下方的将军鞠躬致礼,知道是来迎接安毅的军队,便放心地命令放下跳板,礼貌地与安毅和汉斯等人话别。
客人下船之后,炮舰的护卫任务至此完成,他们将掉转方向,直航上海。
安毅大步走下跳板,来到年近不惑的朱培德将军面前再次深深鞠躬,满面春风的朱培德伸出双手,止住安毅行礼,与身边一身长袍的劳守道相视一笑,转向安毅不悦地问道:
“安老弟,作为军人如何行此平民之礼啊?你堂堂一个誉满天下的北伐名将、成何体统?”
“前辈,请称呼晚辈安毅或者小毅吧,前辈和劳叔年纪相仿,都是晚辈的长者,屈驾迎出三百里,已经让晚辈诚惶诚恐了!”
安毅谦逊地说完,接着解释:“前辈或许尚未知道,晚辈已经解甲从商,从今往后不再是军人了,为此还大大得罪了原来的老长官何敬之将军。
何将军一怒之下,率领两千精锐全副武装开赴晚辈和千余养伤弟兄暂时栖身的下关大营,要将晚辈以及麾下军官军法从事,并对我伤痕累累的将士实施缴械,幸亏得到南京数万学子与民众说情,最后才允许晚辈率领残部返回老南昌修养。”
朱培德和身边将领全都大吃一惊,虽然安毅说得如此客气,但是朱培德和他的将领都知道军法从事和全体缴械意味着什么。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朱培德颇为恼火地问道:“何敬之堂堂一军之统帅,行事怎么会如此鲁莽?且不说贤侄所部北伐以来立下的赫赫战功,只说如今大敌当前正是团结一心同仇敌忾之时,他如何这般糊涂?”
安毅听朱培德突然称呼自己为贤侄,心中诧异,脸上却微微一笑:
“前辈,此事说来话长,回到南昌晚辈定当详细禀告。前辈请移步,晚辈介绍一下……这位是德国鲁麟商行远东区总经理汉斯先生,如今鲁麟商行在我国的所有生意都归他管……这位是汉斯先生的助手劳特,是个中国通,官话说得比我还好,哈哈……这位是德国教会在南京开办的济慈医院首席医学专家克鲁泽先生,这一次小侄率领奄奄一息的残部逃回江南,全都仰仗克鲁泽先生和他的数十位同仁全力以赴的抢救,使得三百余气若游丝的弟兄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
这次晚辈回来,克鲁泽先生和他的同仁们不放心,二十余人不辞辛劳一路保全,晚辈感铭肺腑啊!”
朱培德出身于官宦之家,书香门第,祖上是明朝朱家的边关大将,从小文武兼修,毕业于云南讲武堂,十年前就参加革命,从云南一路转战至广东,成为孙中山先生麾下良将,十年征战屡建功勋,资历深厚,北伐前被任命为第三军军长,去年在广州举行北伐誓师大会的检阅总指挥,就是由朱培德担任的。
严格来说,朱培德是个博学豁达、彬彬有礼的儒将,在安毅的介绍之下,他非常礼貌地向汉斯三人敬礼问候,毫无架子,让汉斯三人非常感动。
如今的革命军,上将屈指可数,何况汉斯非常清楚眼前的朱培德不单止是国民革命军第三军、第九军的总司令,同时也是宁汉两个国民政府任命的江西省主席,鲁麟商行每年运回德国的钨砂,百分之七十产自于江西。
同时,汉斯和劳特等人也非常敏锐地意识到,安毅与朱培德的关系绝非一般,年纪轻轻的安毅能得到一个势力雄厚、独霸一方的上将如此器重,令汉斯等人惊讶之余深思不已,他们哪里知道安毅也和他们一样的惊讶。
众人相见完毕,刚要一起走向部队,就听到江面传来绝望的哀嚎,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吓得码头上数千将士齐声惊呼。
安毅惊讶地转身望向巨响传来的江面,只见一艘日本炮艇晃动了几下,接着高速开往下游,离靠岸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