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江的平和提问,让蒋介石频频点头,令俞济时恍然大悟,俞济时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
“静老之言晚辈有醍醐灌顶之感,由此看来,平时晚辈等人都被他随时都好像满不在乎的笑脸给骗过了。可晚辈有些迷惑,以安师弟的为人,不该对我们这帮亲如手足的同袍有所隐瞒才是?
平时偶尔相聚,师兄弟们只要是在军事上对他有何询问,他都能一一详尽解释,和盘托出,并用一个个鲜活战例加以讲解,总是令同袍们受益良多,可为何他一直掩藏自己的政治水平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这就是我要说的关键所在。”
张静江轻轻梳理了一下斑白的鬓角:“首先我想强调一点,就是我们不要怀疑安毅的政治立场,他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共产分子,顶多也是对共党分子中的黄埔同窗心怀好感和同情,这从安毅的为人及品德方面分析即能了解。
试想一下,哪个共党分子会大举贪墨钱财,兴办自己的产业?哪个共党分子会在屡遭同僚的排挤和上司的故意忽视的情况下,仍然处处忍让,百折不饶挥师北伐,为党国立下一个又一个赫赫战功?哪个**能对国民党领袖如此的言听计从、对我们国民党军队中的黄埔同窗有着深厚的感情?
如果因为我们对他产生怀疑而不赋予重任,倒是很有可能将一位难得一见的天才埋没掉,甚至真的把他推到**的阵营里,这一点我们千万马虎不得!”
蒋介石击膝而叹,连声附和,俞济时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张静江继续说道:“我认为,安毅之所以一直不显露自己在政治上的才能,也许与他所处的地位有关。
此子出身贫苦,军界政界都毫无基根,唯一的优势就是拥有良好的人缘,这不得不说是他的运气。从一个小小的商行伙计一步步走到今天,确实来之不易啊,其间付出的血汗决不在任何一个当今的名将之下,数次死里逃生立下赫赫战功,只是获得别人的钦佩并未获得别人的承认与尊重,想想看,要是安毅所立下的一个个赫赫战功放到各军另一位将领身上,结果会是什么样?
这也是为何李宗仁对安毅如此看重的原因,因为李宗仁也是从士卒一步步走到今天来的,他更能体会到其中的辛酸与希望,因此,我们更应该对目前的晋升制度自我反省。
再一个,我对安毅在蚌埠记者会上的一番过激言论进行过分析,惊叹于此子准确的预见力,也似乎感觉到这是他鼓起勇气进行的一次冒险尝试,也许他在有意无意中想看看自己这么做会带来什么结果,结果却是让他受到降职降衔的处分,于是他变得更为慎重了。从他刚才短短几句话中我了解到,他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只是不敢说罢了。
之前,我也很难相信一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人拥有如此过人的智慧和才华,但是,今天我见到他之后终于相信了,特别是他的眼睛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我根本看不到他眼里的喜怒哀乐,他站在一群将领之中是那么的突出,令人顿生鹤立鸡群之感,后生可畏啊!
我很想在这几天抽出个时间来单独和安毅谈谈,也许能更好地了解他。”
“没问题,只需静老一句话即可,安毅能有机会聆听静老教诲,这是他的荣幸。”蒋介石笑道。
张静江微微一笑:“不要着急,这事要做得自然一点儿,太过生硬与做作就不好了,很可能会引起安毅下意识的心理防备,反而达不到相互了解的效果。”
俞济时恭敬地建议:“明天校长和党部官员不是要到安师兄的独立师视察慰问吗?去的路上让专列开慢点儿,足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回程亦然,如果静老愿意,晚辈来安排。”
张静江满意地点点头:“济时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安排吧。”
蒋介石笑着说道:“中途在大湖车站估计要停半小时,我与李徳邻、白健生需要好好谈谈,在后天冯焕章(冯玉祥)到来之前,我们必须在多个原则问题上达成共识才行。”
“好,一个小时足够了……”
张静江缓缓站起来,在俞济时的搀扶下走向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