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嚓咚”
一个头颅在锋利铡刀挥过之后飞出老远,咕噜噜几下滚到凹处的浅水潭里,失去脑袋的脖腔“嗖嗖”地冒出几道血箭射出数米,抽搐的身躯在剧烈的抖动几下之后斜斜倒下,旁观的十几位农民军和三位警察高声叫好。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个个脑袋接连被砍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大小便shī_jìn的臭味,观看的人们仍在兴致盎然地有说有笑。
第八个脑袋被砍下之后,所有的目光全都转向排在最后的长发青年,只见他脸上和脖子上溅满鲜血,长发被叫做细六的青年紧紧抓住,以防他惊恐之下软瘫地上,影响下刀的效果。
行刑的农民自卫队队长看到这个脸上满是划痕和尘土的长发青年五官端正鼻子直挺,也算得上是个英俊后生,虽然在恐惧之下苍白的嘴唇不住发抖,但他眼中露出的强烈求生yu望和交替出现的绝望悲苦之色,仍让连砍八个脑袋的自卫队长心中生出一丝不忍。
自卫队长微微一叹,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到跪着的长发青年侧背缓缓举起一米多长的锋利铡刀。
“为啥子,发生啥子事情咯?我的老天爷嘞”一直挣扎着说话却无法如愿的长发青年终于发出第一声荡人心魄的呐喊,接着扑倒在地剧烈地呕吐起来。
“刀下留人!此人一口川音,不是商团军,由他去吧。”川籍警察小队长于心不忍,喝住了行刑的自卫队长,大家犹豫了一下很快离去,任由长发青年自生自灭。收尸队很快赶来,将一个个尸体扛上木板车拉出城东……
广州城仁济路是条古老的街道,两旁几乎全是岭南风格的两层民居,青砖灰瓦栉比鳞次,看似参差不齐的延绵民居自有一种恬静幽雅的韵味。
仁济路潮兴街芩家大院的西厢房里充斥着浓郁的草药味,蓄着五寸长三缕长须的中年人坐在床前给神志迷糊的长发年轻患者喂药。中年人身穿一件发白的蓝色长衫,脸型消瘦脸色苍白,修长的眉毛不浓不淡,一双古井无波般的眼睛此时透出几许怜悯,浑身上下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私塾学究的味道。
“先生,我那兄弟醒过来没有?”一位中等身材长相憨厚的年轻人悄悄走到中年人身旁,看着床上的颇感担忧。
中年人喂完最后两勺汤药,把碗放到一旁的黑漆小桌上:“估计死不了……冬子,你到街口的梁记粥店买碗肉粥回来,记住,不要放姜葱和胡椒面。”
“记住了!”冬子爽快地应了一声大步离去。
“慢着!”中年人从长衫里面掏出两个银毫递过去:“拿着吧,你刚进民政局薪水也不高,这几天为了救这家伙你也花费不少了。”
冬子裂开厚嘴唇笑道:“没事先生,我还有钱,再说了,一个毫子能买两碗肉粥,不贵。走了啊,马上就回来。”
中年人看着纯朴的冬子走向院门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对这个没爹没娘的江西小伙子深有好感。三天前的傍晚,中年人出摊回来一进院子吓了一跳,住他隔壁的冬子满头大汗地哀求他给自己用板车弄回来的年轻人看看病,不愿意多管闲事的中年人拗勉强走进这间狭小的屋子,给躺在床上高烧不止的长发青年把脉,随后写了个方子留给冬子自己去抓药,顺口问了一句躺着的人是谁哪来的?
谁知憨厚的冬子竟说自己也不认识,说是和同事们把这家伙拉出东门外野地埋葬的时候,这看似死去多时的家伙竟然活了过来,见多不怪的同事们都说是回光返照劝冬子埋掉去逑,可善良的冬子坚持说此人没死不能埋,否则会遭报应。所有人看笑话似的收工离去,留下冬子一个拉着板车又将要死不活的人拉回城里,回到城里冬子想来想去不知把人放到哪里才合适,思想斗争片刻最后拉回自己的租房里,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中年人再次将目光转向床上的病人,细细观察他的五官相貌和身形骨骼颇为满意,内心深处似乎生出丝丝难以名状的亲切感,心想要不是此人面容清秀骨骼清奇,自己也不会为他花这么大力气。
冬子端着一个粗糙的大海碗走到桌旁小心放下:“粥店老梁人不错,知道是病人只收了我一个毫子就打上三碗香喷喷的鸡粥,全在这大碗里了,等会不烫了我来喂他吧。”
中年人点点头和声问道:“冬子,你们那收尸队今天又埋了多少人?”
“二十七个,其中四个是被大元帅卫队开枪打死的,听说那四个人竟然摸到大元帅府院墙里面,身上挂满了手榴弹,幸好被大元帅的卫队及时发现,那四个人刚掏枪就被打成蜂窝了。”冬子兴奋地说道。
中年人轻捋长须微微点头:“看样子商团军里还有那么些人不死心啊……冬子,你以后出入得更加注意,别让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当成靶子了。”
“明白,我们挺安全,收尸的时候总有警察或者黄埔宪兵在一旁照应,没事的……咦?先生快看,他醒了!”冬子收起毛巾兴奋地在床头蹲下,一双眼睛露出灼热的光芒,似乎是看着自己亲兄弟一样。
安毅努力睁开眼睛,可眼前的一切迷迷糊糊朦胧不清,脑子时而清晰时而迷糊,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样,梦见自己在地痞流氓的威逼下从成都繁华闹市的九眼桥跳下涨水的府南河,来来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