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
季芝昌虽然是军机大臣,可杜受田是大学士,上书房总教习,品级比季芝昌还高,所以对他毫不客气。
只见杜受田牛眼一瞪,站起来就说道:“洋夷险恶之心,哪里是你等能猜测得到的?那些在淞沪的公使,摆明着就是刺探我大清的探子!五口通商,洋人为什么把公使放在淞沪,难道你们都没想过?在淞沪,他们有军舰保护,有军队驻扎,这能与一般质子可比?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朝中只有你这等鼠目寸光之人,才会看不明白!”
杜受田这话让季芝昌为之一愣,他的出场本就是赛尚阿指派的,当当托儿的角色,耍嘴皮子并不是他的长处,何况对手还是杜受田这种人。刚占了点上风,就被杜受田引论具证地驳了回去,一时间眨着眼睛,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皇上!杜大人的话值得商酌,以奴才来看,不论洋夷用意何在,都不能答应下来。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策!”
还没等赛尚阿向手下使眼色,准备换个人去和杜受田较量的时候,又一位大臣站了出来。
只见此人年纪四十,身材高大,一脸英气,说话掷地有声,他正是御前大臣,镶黄旗人,一等公、工部尚书博启图之子,景寿。
“景大人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此刻军机首席大臣赛尚阿笑着站了出来,问道:“按照景大人之见,洋夷之要求咱们不理会就可以吗?”
景寿向来心高气傲,常和赛尚阿一伙针锋相对,见赛尚阿如此发问,他鼻子里轻哼一声,傲然说道:“正是!”
赛尚阿瞧着景寿哈哈大笑,连连摇头。
“你笑什么?君前对答,有话说话!塞大人难道觉此事有这么好笑?也不怕失礼么?”景寿冷眉一扫,当即斥问道。
赛尚阿这才收敛起笑容,淡淡地问道:“本官那敢笑景大人,我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景大人指点一二。”
“何事?”景寿冷冷瞧了他一眼。
“以景大人高见,洋夷此请不用理会?可一旦洋夷借题发挥,再派兵来打,但不知景大人到时又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呢?”
“派兵?难道这天下只有洋夷有兵,就没我大清的兵不成?打就打!谁怕谁?”景寿毫不畏惧地把话给顶了回去。
“打?难道景大人觉得能打赢么?”赛尚阿冷笑道。
“难道赛大人胆子这么小?怕了不成?”景寿其性如火,最看不起的就是投降派,他一个转身,向道光跪下,叩首道:“皇上!前些年兵败天津,丧权辱国,实为我大清之奇耻大辱啊!奴才不才,愿为皇上效命疆场!如洋夷胆敢再犯我大清,奴才第一个请兵南下,和那些洋夷拼个你死我活……”
“好!好!好!难得豫亭有此雄心,真不愧为我爱新觉罗氏后人!”景寿的慷慨激昂,让道光热血沸腾。看着景寿,他连连点头,心中感慨万千。
景寿的话让道光感动,但道光作为皇帝,头脑毕竟比景寿清醒得许多。何况今天朝会,不是讨论什么打不打的问题,而是要解决这个驻派大使的事。这主次、轻重,道光还是明白的,所以他只在口头上勉励了一下景寿,却没有答应景寿的请求。
“各位爱卿,还有谁有更好的建议没有?”道光用眼睛扫了一下众人,瞧见站在前排的一个人低着脑袋,似乎在琢磨什么的样子。心头一喜,特意抬手向他一指:“胡爱卿,朕瞧你若有所思,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了?”
道光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工部尚书胡林翼。这胡林翼是正蓝旗,世袭一等公,任工部尚书,还是道光的儿女亲家。平日以胆小谨慎出名,就连走路都要低着脑袋怕踩着蚂蚁。刚才那里是像道光所说的若有所思啊?其实他是不想招惹麻烦,故意藏在人群里,装聋作哑呢。没想到,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自己这样子被道光瞧在眼里,还以为他有了什么好主意,点着名把他叫了出来,让他忍不住暗暗叫苦。
“皇上,奴才……以奴才看来……”胡林翼颤颤微微地站了出来,慢吞吞地,边说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回话:“这个事嘛……杜大人的分析有理有据,所虑极是……所提建议不可不考虑……景大人血气方刚,又是一片为国赤诚,锐气可佳!但是……赛大人等人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这个……”
不仅是道光听得皱眉头,就连满朝文武全暗暗摇头。这个胡林翼是不是老糊涂了?什么这个有理,哪个也对,整来整去都没说出应该怎么办。
“胡爱卿,你是老臣,心里不要有顾虑,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究竟觉得如何处理比较妥善?”
道光现在有些后悔把胡林翼叫出来了,要不是看在亲家的面子上,早就严厉训斥了。沉着一张脸,道光有些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奴才……奴才觉得……既不要同意……也不要不同意……这样或许比较妥当……”胡林翼苦着脸,结结巴巴地总算说出了他的意思。
道光一听之下,大失所望。这叫什么狗屁主意啊?什么叫既不同意,也不不同意,这不是耍无赖嘛?泱泱大国,想不出办法来,居然就和洋人耍无赖,先不说洋人答不答应,就是传出去,不给天下人笑话?
道光脸色一寒,再也不顾什么亲家面子,当场就要训斥胡林翼一通,没想到,他的话还没出口,就见到一个人在下面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