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整个下午,月婵的心情便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滋味中。天香公主的刁蛮,即算不天下闻名,至少在朝堂之中闻名遐迩。自幼生长皇室,何曾有过烦忧?四海之内,所到之处,何曾有过忤逆自己意愿的时候?人常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当今天下第一人对她的溺爱程度,天香公主却是冠绝天下。处于这样的地位,那心气儿想憋屈不顺却也难。
所以,往日气焰熏天的刁蛮公主,在这天下午对自己心中这股奇特的情绪,便感觉分外陌生。
“不会的,这小村童不识什么人,何来什么杭州花魁垂青?”
下午虽然还跟在大家身边逛街,月婵却早是魂不守舍。心中胡思乱想,还不时没来由地一跺脚。
“倒也不一定。”
有时还在心中自己否定自己。
“我认识他也不过一年,谁知道他以前如何?世事难料,谁说他一定不是登徒浪子?”
想到这点,月婵偷偷瞪了张牧云一眼,心中转念:
“说不定呀,他以前并不住在张家村。后来见着我要溺水流落洞庭,便连夜搬来住这里,只等专门哄我!”
在心中这些想法里,月婵把她的蛮横无理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过,在她现在这透着奇怪劲儿的心绪来说,愤恨猜疑倒还不是最主要的。
“难道我、还有幽萝妹妹们,长得不好看吗?为啥牧云一听人说起那个花魁仙子的事情就两眼放光浑身来劲?男子们……都这么无聊吗?”
一想起这个,月婵便觉得此刻徘徊于内心的那种陌生情绪变得更加强烈。而一边想时她还不自觉地挺胸抬脸,总希望旁边之人能望自己一眼谁知这人只顾阻挡小幽萝乱拿旁边货摊的东西,完全不往这边看,十分气人。
也许今天下午月婵的心情注定好不起来。他们这行人离了袭梦轩住处,转过几个街道,等过了一座叫章家桥的拱桥,便来到一片临河的青石街。看街口的牌坊题名,知道这儿叫清河街。
走到这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才看了一会儿两边的茶楼酒馆,便忽见有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从街边抱头蹿出,转眼后面又追出一个胖妇,手执扫帚在后面穷追不舍。这两人在街头巷尾转圈追逐时,妇人的口里不干不净骂着,那男子则百忙之中小声辩解。张牧云瞧着这热闹,听了半天,却发现这两个看来应是夫妇之人,说来骂去的却只是些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也不知今日什么魔神附体,见得这事情,张牧云竟是精神大振。他赶忙在这街边驻足,兴奋十足地跟身边几个女孩儿点评道:
“你们看,什么叫泼妇,这就是泼妇!”
张牧云年龄也比月婵几人也大不了多少,却在这儿语重心长地教导道:
“你们以后若嫁了人,万万不可像她这样。这要犯七出之条的。”
若只是说到这儿,倒也罢了。无巧不巧地,也不知张牧云今天拧了哪根筋,竟忽然说起当今公主来。
“来来来,今天我告诉你们一个皇家的秘事!”
“哦?!”
一听此言,月婵心中一惊,不知他要说什么,赶紧竖起耳朵听这一听不要紧,却几乎没把她给气死!只见张牧云洋洋得意道:
“我跟你们说,当今那个公主,身份颇高贵,脾气却和这泼妇差不多,也是十分刁悍。”
此言一出,简直石破天惊。小幽萝忙转着小脸问:
“画屏姐姐,公主是什么?是皇帝的女儿吗?”
“是呀。”
她们俩窃窃私语,说些有的没的,月婵却忍不住跟牧云叫了起来:
“你岂敢非议公主?还说她刁……刁悍!不怕杀头么?”
“怕什么?不过谢谢月婵你担心我。”
张牧云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说道:
“反正天高皇帝远,我在这杭州街头说说,总不至于被京城里的皇帝听到吧?再说了,”张牧云振振有词,“我这也是在罗州听客商们说的。他们则是听一个被贬的老爷说的。听说那老爷原来还是个大官,只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公主,便被罢官。你看,他们说来说去都没事,凭什么我要怕杀头?”
于是,张牧云倚仗着天高皇帝远,皇帝公主都听不见,便在月婵面前大放厥词,非议当今那位人中之凤。
恶事滔滔,还被人几经加油添醋,说来自是眉飞色舞,义愤填膺。传闻说尽,最后张牧云总结,说这公主确是悍妇,以后无论她嫁谁,定会犯悍妒七出之条;他认为,十有八九,这公主会被夫家休掉,“真可怜”。
这一番搬弄是非,说得大半天,张牧云倒也不嫌站得累。说得带劲,他却完全没注意到眼前听众之中却有一人竟被气得半死!
信口雌黄之时,张牧云身侧的月婵直气得七窍生烟。春日下午的暖阳里,她只觉得这会儿眼眉子乱晃,眼前金星直冒,就好像整条街都开始在眼前摇晃动荡起来。而听到不经之处,她简直恨不得扑上去,就在嘴上咬一口!
当然,男女授受不亲,月婵才没有这般冲动。那样岂不是被少年占了便宜?于是忍着肚皮差点气爆,好不容易听张牧云说完,月婵便装成没事人一样,淡淡笑着反驳他:
“你瞧你,都把公主编排成什么样!我听到的说法,那可大不一样。”
“哦?原来你也听说蛮公主的事了?快说来听听,让大家解闷。”
本来,已经忍住,心气竟然有些平复;但被张牧云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