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一直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不错,出身世禄之家,又是书香之族。话开始,便跟着父亲诵读圣人文章,讲究的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少年成名,却没有公卿子弟的骄纵习气,从来都是温和有礼,待人宽厚,极少与人动气。
但这回的事却触到了他的逆鳞,妻子儿女便是他的逆鳞。稚子何其无辜,就算是朝堂上的斗争,都有祸不及妻儿的底线。可黑手竟然越过他,直接伸到了他的儿女身上,让他抓住慕后元凶,定要让此人付出代价,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拼命压抑怒火的林如海,额头蹙出一个深深的川字。待看到长生一脸焦急的徘徊在衙门前,心中更是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棘手,长生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跑出来等他。
棘手又如何,林如海一甩袖子,哪怕此人高不可攀,他也要拼一拼。为官二十载,若是连一双儿女都护不住,那这一身官服,不要也罢。
“老爷。”长生快步迎上前。郎中被抓竟一丝不乱,反而威胁他,现在不放他走,等他说出主家的名字,林如海也一样要恭恭敬敬送他出这个大门。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林如海率先走了进去,落座之后,听完长生的话冷笑连连。
“把人提上来,我亲自审问。”林如海面色冷峻,可是长生知道,老爷的面色越冷,越说明他气极了。
郎中没受什么苦头,他把话一撂,长生毕竟是个下人,哪里敢自专。只只能等着林如海到了,如实相告,再听他发落。
“可有功名在身。”林如海看他一眼,面无表情。
“并无功名,但……”
郎中话未说完,林如海便扬声道:“来啊,身无功名,还敢见本官不跪,先打十棍,让他懂了规矩再回话。”
噼里啪啦十棍下去,郎中下半身已经全是血水,就象拖死狗一样拖到林如海面前。
郎中面带惧意,但更深的是憎恨,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水,“呸,你今日如何整治于我,改天必将全数奉还。”
“还没学会规矩,来啊,掌嘴。”林如海俯视他一眼,轻蔑道。
几颗牙从郎中的嘴里飞出来,他的脸也瞬间肿涨起来,他不敢再拿乔,高声嚷道:“我四……四太纸的人。”
飞掉几颗牙的郎中说话漏风,发出来的声音十分可笑。但没人会觉得好笑。郎中猖狂大笑,“识趣的就亲自送我出这个大门,否则……”
“否则怎样?”林如海讥笑道,低头看他,就象在看一瘫死肉。
郎中看清他的脸色,心道不好,却仍硬着头皮道:“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帮你向太子求情。”
“太子,就你?还想见太子?”林如海摇头,真是无知者无畏。
小小一个郎中,以为自己攀上了通天的大道,又哪里知道夺嫡之争波诡云谲,底下错综复杂的关系。
“你别不相信,我是太子身边朱辰的人,你该知道朱辰是太子的心腹……”
“本官当然知道朱辰是太子的心腹。”林如海脸上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手却缩在袖口里紧紧握住。
郎中只当林如海是怕了,心中一喜,正想得意洋洋的告之,自家祖上和林家祖上曾有夙怨,此时也算为祖上报仇了。
林如海从袖口摸出一把没有任何标记的短刃,往自己手腕上一划,然后高喊道:“有刺客……”
守在门口的长生奋力一跃,扑到了郎中的身上,一手捂住郎中的嘴,见老爷点头,捡起这把刀,捅进了郎中的心脏。
压根没反应过来的郎中,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死不瞑目。
当朝三品大员遇刺,在扬州官场可是天大的事。林如海自己却是轻描淡写,“祖上夙怨,亏他记了几十年,找到机会要害我儿,又从发髻里拨了刀想刺杀于我,幸好下人忠勇,才没让他得逞。”
郎中的宗族,早在消息一传出来,就将他们那一支剔出祖谱。就连那一支祖上的坟茔,都连夜挖出迁走。至于郎中的家人,全数没入贱籍,永无翻身之日。
听到这个消息,贾敏连喊三声报应。紧张了几日,总算露出一丝笑影子。
景玉早在事发的第二天就退了烧,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黛玉被观察了三天,日日清汤寡水,眼见确实无碍,这才被放出来撒欢。
林如海看到儿女无事,欣慰之余,眉眼里的郁色却没有稍减分毫。贾敏看出来了,“老爷有心事?”
“朱辰这个小人。”说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和朱辰结怨纯属莫名其妙,林如海刚被皇上亲点为探花郎时,遇到太子。谈及祖上之事,略聊了几句,就是这个时候认识了陪侍在太子身边的伴读朱辰。
只是闲聊了几句奏对而已,朱辰自己技不如人,偏觉得林如海恃才傲物故意给他难堪。林如海当年也颇有些年轻气盛,并不将朱辰的敌意放在眼里。
在金陵时,或明或暗又交手几回。一个是皇上喜欢的年轻才子,一个是太子身边的伴读,可想而知,林如海几乎每回都占得上风。后来还是太子出面,两人这才和解。
也是这个时候,林如海觉得太子颇有君子之风,开始不近不远的交往着。最后在太子的刻意笼拢之下,加之贾府推波助澜,让他倒向了太子。
还以为他和朱辰的恩怨,早就是过去式了,却没想到,自从来了扬州他的大名便没有离开过。
“朱辰,莫不是范家风筝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