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自轻叹一声,这都是造了什么孽,一个个的都找上门来。
最后,我是在河边找到了师父。
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袍子沾了泥水也未曾察觉。面对着碧波荡漾,她显得格外落寞孤寂,好像天地间,只独留她一人!
“你在想什么?”我问。
她许是早就察觉到我的存在,也不多说,仍是保持着远眺长河的姿势,淡淡的开口,“看夕阳看落日,看这人间的山水还能延续多久。”
我道,“你就那么眷恋人间?世间不都这样吗?三界之中有何不同?”
她回眸望我,“人间有情。”
我轻嗤,“只要心里有情,走哪儿不都一样吗?”
闻言,她骇然凝眉,“你说什么?”
我笑得凉凉的,“怎么,不对吗?只要你心里有那个人,天上人间,不都是一番美景?若没了她,那么再好的风景也不过摆设。无人共赏,才是悲哀。”
她竟圈红了眼眶,“看样子,你懂了。”
“懂了又如何,命数如此,劫数已至,到底是要结束了。”我笑了笑,“其实这样也好,灰飞烟灭的把什么都带走了,极好!”我道,“这世上没有死亡更忠诚的情分了!”
世人不是总爱说:生死相许吗?
便是死亡,也无法将你我分开。
师父起身,笑得眸中雾气氤氲,就像三月的江面,浮起薄薄的晨雾,遮去了眼底所有颜色,教人看不清看不穿,也猜不透。她哽咽道,“我道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爱是什么滋味,却原来最后不懂的是我。我道坚守一生便是最好的陪伴,却原来最后坚守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人。罢了——罢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几乎能看到她眼角的泪,险些滚落,却被她骤然仰头,愣是给逼回了眼睛里。深吸一口气,她看一眼长河落日,笑得这般沧桑凄凉,“落日虽好,却稍瞬即逝。原不是我的,终归也不是我的。擎苍,就算拼得一死,我也会与你站在一起。”
我道,“桃仙呢?”
她红着眼睛望我,“你可知桃仙到底是谁吗?”
我摇头。
事实上,我一直唤他桃仙,是因为他驻守桃林,从未离开过半步。这十里桃林日夜交替的盛开着漫山遍野的嫣红,从未凋谢,从不凋零。便是漫天飞花,落尽桃花雨,这美景千年如一日,从未改变。
而桃仙到底是谁,其实我压根不清楚。
从我被师父带到这儿开始,他便一直留在这里,守着桃林守着师父,所以我就称他为桃仙。因为在他身上,我看不到妖气,也看不到魔性。不是妖不是魔,能有如此掌控四季温度,执掌十里桃林的,约莫也只有人间堕仙了。
所以,我称他为桃仙。
他也一直没有解释,倒是欣欣然受了这尊称。
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有事没事的骂我,从未第一天踏入这桃林开始,就待我如仇敌一般,时不时破口大骂。但——从未真的伤害过我!从最初的愤怒,逐渐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情谊,我也从不怕他,反而有时候还会捉弄他。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骂我:死性不改。
师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苦笑着看我,“还是不知道为好吧!桃仙也挺好的。”
“师父对他,真的没有半点情义?”我问。
她蹙眉,“你就那么喜欢撮合我们?”
那么喜欢?
我这真正撮合他们,也就这一次吧!只不过是我想在临死之前,让所有人都有个归宿罢了!没有遗憾的离开这世间,消失于三界,这要求也不过分吧!
“师父若是不喜,权当我没说。”我抬头远眺这淼茫长河,日薄西山,就如同我的时数,即将到了尽头,“师父,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冷了一下,而后点头,“你好久没喊我师父,一时间改了口,我倒是不习惯了。”
也对,我一直都喊她为:老东西。
她的寿数对我而言,的确够老,大了我上万年。可容颜上,其实我两相仿,她和千年前初见时一样,容颜没有丝毫改变。
“当初,你为何要收我为徒?”我问。
这个问题,在初见时我便问过,当时师父没有说,我也没有继续追问。对于彼时刚出现在人世间的我而言,对待身边的一切都是战战兢兢的,哪敢多问哪敢多言。
而现在,我突然想知道,她为何要收我为徒。
师父面色微凉,笑得有些酸楚,“若说是见你长得俊俏,所以于心不忍,起了歪念,你可信?”
我自然不信。
“师父若不愿说,那便罢了!”我一笑了之。
她轻叹一声,叹息声带着少许哽咽,令人闻之心碎,“是劫数。”她道,“命中注定,我过不了那一关,不管是万年前,还是千年前,都没办法控制我自己。擎苍,你信缘分吗?”
“师父,修行之人,不是不信缘分吗?”只相信劫。每个人的出现,都是一个劫,大劫小劫,此生历经数劫,方可步步修行而上,褪去妖身历劫飞升。不过,我没有机会了。
她苦涩的点了头,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还是站在那里,望着长河碧波,眸色微沉。
在自己生命的尽头,还能有如此安静的时光,静静流淌,果然也是极好的。虽然等死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但有个等死的过程,也是一种历练。
想了想,我想起了自己还有个赌约。别的倒也罢了,唯独与女人的赌约是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