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奔劳,贵妃于轿内心思阑珊,身子疲乏,随了颠簸,只是乏沉欲睡。
忽地外面传来一阵躁动,待贵妃掀起轿帘一探究竟时候,那轿子又是稳稳起步,比起之前稳当的多。贵妃只当是轿夫一时懈怠,也不以为意,只阖目浅睡,以解困乏。
等轿子落地时候,有人打起轿帘,探过手臂,贵妃扶了下轿,适才发觉天色已近暮沉,紧要的是,这哪里是皇宫?分明是那一幢别院!之前先帝精心布置的别院!
贵妃惊异之下回头,只见那些轿夫已然换成了新面孔,这是怎样的一出?偷梁换柱?贵妃哑然失笑,这真真是不能估量的高手,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见这周围真是人才辈出。
事已至此,俨然容不得自己置嘴。贵妃笑言,“既来之,则安之。只是,本宫不能明白的是,你们主子何以费此苦心将本宫移步至此地?此一看,倒似是金屋藏娇的样貌了,可不教人诟病。”
那为首的轿夫,年约二十,相貌清廉,出言极是稳重,“娘娘请放心,小的断不会为难娘娘。且主子已明言警示,万不能轻慢了娘娘。娘娘暂且安心,待过了些日子,自会太平回宫。”
贵妃微一颔首,她情知这幕后人,尚还顾及周全,并不会于她如何难堪。只是,既然有了这别有用心的一出,那背后自然是有其掩饰之目的。千丝万缕,无不过就是关乎政权。
那就是有人开始动手了?贵妃手里碾转着的杯盏轻轻颤颤,仿若是极担心自己薄如潺冰的命运。
屋子里有两个年纪尚浅的婢女,她们居于贵妃身后,不做声,不动身,眼瞅着亦是受过锤打的。安身力所,本也是人之常情,还能说得什么?说到底,还是各为其主罢了。
这一宿,贵妃睡的格外沉实,即使是夜风拍打的厉害,竟也没扰了她的清梦。
宫室里居立的那俩丫头,总算是松了心,没想到这贵主儿还是蛮亲近人的,不端架子,就是说话也软软的跟绒雪钻入人的脖颈,叫人融融的疏松。
既然是这般融洽,那就偷个懒,小栖一会儿呗,这杵了一天一夜光景,脚背都跟爬了几十只蚁虫一般,若不趁机休整须臾,只怕这腿脚即要废了。
贵妃眼看那俩丫头终是没能忍住人性的薄弱,放任了自己。她悄然起身,转过她们出了门。院子里寒气沁人,枯树跟风而动,摇出凄冷。贵妃凝目瞧去,仿若回到了从前光景,那个时候,先帝曾经执手教自己题字作画,照壁上那苍劲有力的大字不正是他们齐力题之?若青松玉立,若山儿巍然,若水光泱泱,所谓山水丰神,莫过如先帝爷,然,那份曼妙已是逝去,如今再也不能找寻。可属悲戚?
曾几何时,她心如蜜桟,甘之若饴,可如今,回头看去,竟只余满目苍扆,是非功过,以何论之?
贵妃苦笑奄奄,无可论辩,那时光景岂是此时可以体会的?
沧海桑田,只是人的心境过迁罢了。
四周的屋宇,黑漆漆的只有一丝月光的清冷得以罩住,直令人心生警醒。
却说此时,临东那间屋宇上隐有轻咳声起,贵妃撩眼看去,可不上面正蹲着一黑衣人,似乎面向于她。
贵妃心下自是一惊,这别院平日俨然是空着的,那今晚又有不速之客,不消说,这人正是冲了她来的。
贵妃思量间,却又见那人扬手扔了一团子过来。贵妃晓得不能拖延,待她看清纸团时,方晓得那人正是林勋。
林勋轻轻展臂,跳至贵妃跟前,他扯下掩面罩,执了贵妃的手就隐进了后面夹道。
贵妃惊问到底是出了何种状况,会是如此乾坤扭转?
待林勋告知她底细时,贵妃不禁倒退一步,亏得林勋扶住了她,方没撞了墙。
真相竟是贵妃千思万想都不会顾及的,皇上彻底恢复了意识。或者换而言之,会不会是皇上之前是故而为之?
贵妃倒吸一口凉气,一开始就理应想到的,有谁会刻意把她送到这幢宅院呢?只有他,只有皇上,说来这么多年风雨与共,他还是心存芥蒂的。不然,何以解释这样浮于明面的举动?
林勋神情忧虑道,“谁也不曾想过会是这种结局,你争我夺,不亦乐乎,孰料那早已注定的赢家安于暗处瞧的明白仔细,说不得还只是一盏茶、一酌饮间,已把定数系住。还亏得太夫人潜心这么多年,也只是无济于事。”
一朝尽毁前尘。皇上此举可谓是老辣独到,教人防不胜防,只能是喟叹不如。
贵妃心灰意冷道,“不知他会怎样对待他的一双儿女?既然疑心至此,想来阿哥王姬也是被他视为眼中钉了。”
林勋一时间不能安慰贵妃,他哽塞难言,只是又不能眼睁睁看贵妃挣扎于沉浮间,好久他才道,“若你许一言,我情愿陪你到海角天涯,谆儿炯儿自是跟我们一起。”
“皇上如今正是格外警惕时候,你怎能轻易冒险?即使有心,也只能搁了以后再行打算了。再也说了,本来还问心无愧,若是仓皇出逃,倒是真教人拿了把柄,岂不毁于一旦?”贵妃虽说为阿哥王姬忧心如焚,但于跟前势头,林勋此番酌量只是如扑火飞蛾,实不可取,贵妃断然否定,不肯白白搭了人进去。
林勋听闻贵妃如是说来,不禁心生涟漪,难得清心如她也能应承至此,放开一搏亦是值了。有了心念支撑,林勋暗暗计量。
贵妃又谨慎问起皇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