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渐至,宫里宫外一片熙攘,宫人们四下里奔走,忙着添灯笼,刷油漆——总之,一个比一个忙,一个比一个腿脚勤快。年末,不是都紧瞅着俸禄的吗?
自从珺姑娘、琅儿亲事明了,往来于宫里越发频繁,吕继伟的脸面渐渐又添了旧日的荣光。朝堂之上鲜有立场分明的,还是夹缝生存的庸者居多,既是夹缝,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自是把阿谀奉承奉为立身宝典。得势与失势在一般人的眼里又怎能一概而论?吕继伟拿两女笼络人心这一招虽说不是极为荣光,但于官员,哪一个不是以此为上策?底子里,诸人俨然是嫉妒的份数多。吕继伟既能押对了宝,说明他还是极有策略的,既然策略胜人一筹,那自然是青山不倒,诸同僚也只有恭贺的份儿,谁也不会把鄙夷写在面上。
琅儿与安亲王出双入对,安亲王处理朝政时,琅儿便呆在凤仪宫,与贵妃皇后闲话,这里面自然是少不了珺姑娘相伴,皇后开玩笑说,不如选个吉日,将两对人儿亲事一起办了也好。
珺姑娘面显羞涩,琅儿倒是神色如常,皇后渐渐也琢磨出了,这琅儿乍一看,确实不见得多出色,只是处的久了,才觉察其绝对不是池中之物,话不多言,难得的是总能一击即中,绵里藏针,有时候明明是含针带刺的话头,落到她嘴里,偏偏让人挑不出错处。这若是与人一条心还好,不然也是个不易相与的角色,更不消说她身后还有安亲王庇护。
这一日,珺姑娘与琅儿离开以后,皇后若有惋惜叹道,“日后宫里宫外的女人多了,想着许多事儿就不会只是你我这样简单了。妹妹与我可是额外费心,万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寻了失处。无风尚能起得三尺浪,更何况是咱们宫里本来就是非多过平和。”
贵妃焉能不知皇后的心事,她无非是忧心琅儿的心计。其实,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有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可以傍身,皇后不知道琅儿是吕继伟安插在安亲王身边的一枚利器,但以安亲王的精明,他真的就没有察觉其中的蹊跷?似乎也不尽然,那日夜宴结束,她看的清楚,安亲王与他身边侍从的争执显然就是源于琅儿。忠言逆耳,安亲王不是不明这里边的道理,只是当情谊盖过其他时,理智自然会趋于弱势,若安亲王是真的喜爱琅儿,琅儿可还能保得初心不变?那得什么样的心肠方能不被感化?除非是石头一般硬。琅儿,如此想来,果真不是个省心的。但牌已出到明面,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皇后看贵妃若是失神,只想着她或许与自己一样忧心,便一笑道,“姐姐这是杞人忧天呢,一切安安稳稳的,总爱没事找事瞎琢磨。珺姑娘与琅儿是自家姐妹,又都是伶俐人儿,都不是出格的,总比你家五妹二妹要稳当的多。”
皇后乍一提起张雨燕,张雨莲,贵妃稍一恍惚,是啊,还有她们呢,这么长时日,竟是连一次都没有想起过她们这些昔日的姐妹。贵妃心头泛起凄凉,那种滋味似泛滥的河水一样直将她淹没,是她薄情?还是之前伤的太重?修得一场姐妹情分,难道就是这样结束?贵妃不能再想。
“姐姐不说起雨莲,臣妾倒是将她都给忘了。她呀,到底还是年少,有几分心智,当以为自己就是突出的那一个,岂不知这世间千姿百态,还得是人独爱的那一个。”贵妃苦涩说道,神色间有着不能掩饰的沧桑。
皇后闻言一怔,似有痛楚自眸中掠过,于她而言,何尝不是这样?皇后缓缓拾起茶盏饮了一口茶,低了声儿道,“容姐姐冒昧一句,若有那样一痴心人,妹妹可能放下一切,与他独享欢乐?”
贵妃唇畔浮起一抹苦笑,由衷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姐姐且说一说,谁还会怜惜我这样一个垂花败柳?即使真有那样一人,也不见得真有勇气搁浅牵绊。”
“你不是一直羡慕纵情山水吗?今儿个怎么反倒失了勇气?姐姐还以为可以以你为榜首,不想却也是过过嘴瘾。”皇后闻言似有失望之意,其实她的失望不过是对自己而已,她又何尝真有勇气做出有驳于世俗的举动,黎晨旭近在咫尺,却也只能守着俗礼,不能有半分逾越,这也是一种痛苦。
两个女人各有各的心事,却都是痛至肺腑的难言之隐,两人不免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异口同声说道,“咱们这一帮子女人,都是禁锢于宫中不得自由之身,以前是,日后也不会改变。也只有受命的份儿了。”
贵妃回到冷清的翰云居,葵敏急匆匆跟进,贵妃问,“莫非是皇上用药之事?”
葵敏压低声音说道,“这是其一,刚刚五小姐过来过,坐了一会儿便回了。”
贵妃心下微有波漾,她惊问,“不会是有什么事吧?今儿皇后也与我说起过她,那一会子我听了,心中总是难捺平静,只觉得皇后不会平白无故说起,可巧的是,皇后刚落了话音,她竟会跑过来。”
“五小姐神色落寞,奴婢瞅着,竟是哭过一样。照例说不会是有人欺侮她的呀,她不压别人一头已是好的了。”
贵妃不经意间忽然就想到了安亲王,莫不是安亲王的移情别恋伤了雨莲的心?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个解释。贵妃不禁苦笑,男人的心,她自个儿拢不住,找她又有何用?再者说,安亲王当初待她那般,也是别有用心,只是她自己太过傲娇不肯承认罢了,她也曾经给雨莲提过醒,奈何雨莲一句,“你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