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团如一杂乱无章纠结的线团,要一一解开,当然不是一两日的工夫就能完成的。局面依旧扑朔迷离,贵妃虽是举步维艰,却是因了信念执着,一天天总有点小发现。
初十,日头单薄,寒风依旧,三九天惯有的冷瑟。街上行人寥落,路旁的枯树枝干摇摆呜咽,偶有几只雀儿稍作停留便匆匆飞离。
贵妃面色肃穆看着窗外冷清的天空,一声长叹,只道是年关将至,却是形单影只,娘家、儿女、皇上,明明是富华至极,却是抓不住,宛如浮烟。
“娘娘,巳时已至,该起身了。”葵敏提醒着。
贵妃应了一声,转身,任由葵敏葵枝为她披上大髦。
葵敏不能不担心贵妃,不管永侯府白氏今日入不入宫,对贵妃而言,都注定要承担痛苦。白氏不赴宴,贵妃会倍加忧虑,若出现,则定然是扑着贵妃而来,又会带来什么消息,贵妃能否承受,这些都是重中之重。葵敏偷偷觑看贵妃,见她双唇抿紧,可知她是紧张的;她盈水的眸子,空洞的落在对面的桌上,久久不移,那里面分明掺杂了许多情绪,焦虑、不安、惆怅。
葵敏一阵心酸,她懂贵妃的辛苦,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亲人活着,况且还是在冷漠私自的宫里求生存,谈何容易。
贵妃收回眼神,柔和道,“今日或有故人来,葵枝葵敏帮本宫多支撑着些才是。毕竟人多眼杂,万不可败了事。”
葵枝葵敏都是稳妥之人,话少,故而贵妃只带了她们二人贴身,葵兰、碧月性子活泼、却是话也多,则早早打发到了凤仪宫帮忙。
时辰已不早,凤仪宫前厅身着鲜艳的宫女们穿梭不止,或是端盘,或是整理桌椅,厅里张灯结彩,丝竹盛起,一片忙碌熙闹,此等光景看起来不亚于除夕夜宴。皇后是费了心了。
寑房里,已有赶早的夫人落座,陪着皇后闲聊。
女人们,有过花甲之年的,也有年少的俊俏媳妇,均是笑容可掬,因了笑意真诚,也少了疏离,多了些和善。
皇后同样的端庄柔婉,然那种惯于高位的威严却早已溶于骨子里,即使是闲拉家常,女人们看着还是受约束的,到底不是熟不拘礼的亲姊热妹。
皇后倾耳听着将军府李氏的家事,“贱妾那小儿,不随他爹,自幼不喜刀剑,唯好读书,把他爹爹气得见了他就训,这日子久了,倒好,爷俩就如猫和耗子,一个追一个逃。闹的宅院不安生。”
皇后行万里路。令郎好学上进,征得状元郎不是一样为国出力吗?何苦逼他上阵?”
在众夫人们的附和声中,李氏做无奈状,其实心里如皇后所想一致,她怎能愿意独生儿于阵前舞刀弄枪,若是万一殉国咋办?李氏无意吐苦,只是借话套近乎而已,官场正牌夫人,也不是好当的,断不是一个妾能修炼的,小妾不过就是富家老爷的玩物,只要伺候了自家老爷开心就行;夫人要的就是嘴巴利落,哄得高位顺心,那才是安家立业的一把好手。李氏于圈中滚爬多年,自然深谙其道。
有唱诺声起,报是贵妃到。
李氏极有眼色的瞟向皇后,她听闻皇后与贵妃素来不善,抱走了贵妃的一对儿女,且说那贵妃娘家如今更是连个空壳都不能保留,想来这贵妃也是徒有虚名了吧。贵妃步至有几尺远的地儿,李氏愣是没挪挪屁股。
其他夫人哪一个不是善于察言观色的,见李氏面露不屑,那些人便也充耳不闻,纷纷垂了头掩饰。
皇后暗自冷笑,她们虽是虚伪,倒也尚存一点礼貌,没有公然蔑视。
皇后不露声色,“昨儿晚间本宫玩牌玩得兴起,过了亥时才放她走,这就起的晚了,看本宫一会儿怎样罚她。”
李氏听闻一怔,不由得拿眼去看皇后,见她笑意盈盈,温和友善,这话儿言及贵妃,却显然不是说于贵妃听的,因这贵妃还隔了几重人,听不到啊。
皇后是在暗示,暗示不要轻慢了贵妃呢。
李氏只觉得自己脸上呼呼的发烫,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连一个年轻皇后的心思都猜不透,白活了。
花团锦簇的夫人们恭谨的向贵妃礼拜。
贵妃当之不愧,她同皇后一样神恣傲华,俯视诸人。
“妹妹果真不能熬眼,今儿可是出糗了,让夫人们看了稀罕。等明儿坊间还不知说吾怎样折磨妹妹呢。”皇后云淡风轻笑了打趣道。
“奴家哪一个敢胡嚼舌头?看两位娘娘心有灵犀,情投意合,奴家都替皇上高兴,不像奴家,家家都是妻妾斗法忙的厉害,那才是真真的笑话呢。”
笑声戚戚,李氏虽是奉承迎合,然后面的家家如此还不就那么一回事。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所谓国,必先有家。而置家,少不得读书、礼仪,引了人才,方能立业,方能报国。于我们女人,当头无非就是庇佑守护。”皇后引古论今,侃侃而谈,诸人点头,无不佩服皇后果不然是大唐公主,也当得起大夏皇后。
“娘娘凤姿卓越,奴家以后当以皇后娘娘为榜样。安心于治家,也好为安邦卫国出一份力。”
皇后微笑颔首,对夫人们的恭顺很是满意,她面色微转,叹口气流露出无奈,“只是,眼下,皇上他龙体抱恙,不止是本宫日夜为他祈福,就连前朝百官不也是担忧么,今日设宴,一来咱们聚聚热闹,二来,也是希望借了各位贵主的福,冲冲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