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说自己不会看错,小侯爷明明是对他家阿瑶感兴趣。早晨授课之事交予两位师傅时,见他答应得那么痛快,爽快之余他心里还有过怀疑。
会不会是自己猜错了?
毕竟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小侯爷,京中环肥燕瘦应有尽有,看惯了姹紫嫣红,他又怎么可能看上个商户人家的姑娘。
想到此点他更是放心,可这才放心了几个时辰,他就杀个回马枪。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以胡九龄的敏锐,瞬间想明白其中关键。府里有他看着,肯定多有不便,可到外面就不一样了,现在满青城谁不知暂住胡家的玄衣少年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位高权重的小侯爷,他想做什么谁敢拦着。
就算光天化日之下他总不至于太过分,可让他单独接触阿瑶,他就一万个不放心。
“区区琐事,怎能如此劳烦侯爷。”
坐在饭桌旁,玄衣少年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直直地看向阿瑶,仿佛丝毫没感受到胡九龄的防备。
阿瑶只觉这两天阿爹变得有点怪,她也说不上是哪里怪,总觉得他像一只愤怒的猛虎。偶尔她冷不丁回头看,总觉得他脖子上细软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作为一个重生后孝顺之心更浓的女儿,这会她本能地照顾阿爹情绪。
仰起头,她朝少年面露歉意,小声说道:“景哥哥在外面还有事要忙,我坐家中马车过去就是。”
听闻女儿向着自己,胡九龄脸上笑意更浓,看向小侯爷的目光中夹杂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挑衅,看得宋氏直接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她还指望着师兄妹感情好点,这死老头怎么就想不开。
不是他想不开……
不被人理解的胡九龄心下叹息,有些事他并非刻意瞒着宋氏,只是事关阿瑶他向来慎之又慎。虽然自打杨氏母女闹事后这三四日,宋氏对阿瑶关切有加,准备拜师仪式更是隐隐有初成亲时的干练,可这几日还不足以抵消她前面十三年累积起来的影响。
再暗中观察一段时日,若是她真的醒悟,都是一家人,到时该说的他也不会刻意隐瞒。
想事情的胡九龄注意力有所下降,所以没注意到小侯爷向空海大师打得眼色。片刻后待他回神,就听空海大师说道,“都是师兄妹,又何必那般见外,侯爷照顾着阿瑶点也是应该。”
这……正当胡家人词穷时,一直沉默的墨大儒开口了,“人老了就是记性不好,上午授课时老朽忘记点事,午膳过后阿瑶先随我来。侯爷正事耽误不得,您且先行一步,阿瑶这边,等会说完再让马车送过去就是。”
空海个老乌龟,当他墨道玄是傻的,看不出他那点小九九。
别的徒弟也就算了,阿瑶可是阿淑唯一的亲传弟子。阿淑不在了,他当然要帮她看好徒弟。以小侯爷那混世魔王的做派,绝非良配,他必须得帮阿淑看好徒弟。
“你……”空海大师一阵无言。
你个老乌龟,憋屈吧。墨大儒不得不承认,看到这一幕他心下暗觉爽快。
可下一刻,当他收到小侯爷冷冷的眼神时,心里突然咯噔下。
满是寒意的眼神从墨大儒身上划过,陆景渊平静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行一步。”
说完他轻撩玄色衣袍,起身朝众人点头示意后,头也不回地朝厅堂外走去。
在他身后,胡九龄一脸激动地看着墨大儒,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很可靠的同盟。而坐在胡九龄身旁的宋氏则是歉意地朝空海大师看去,间接表明自身立场。
厅堂中两位师傅一对夫妻各怀心思,两两组成同盟。而处于漩涡中心的阿瑶对此却是浑然不觉,她在回忆着上午墨大儒的讲解。刚开始她还担心自己能不能学会,可听了一点后她便彻底将心放回肚子里。他讲得很慢、很仔细,深入浅出,就算是再愚钝的人也能听懂。
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想念景哥哥,虽然他讲得完全是墨大儒的反面,又快又没耐心,还老是强迫她吃很多点心,直接撑得她肚子都要爆了,可他总能以最简单直白的话语说懂最深奥的道理。
景哥哥一片好心,想要顺路送她去铺子,她好像不应该拒绝。
后知后觉,阿瑶心里升起些许后悔,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绵绵情思。
用完午膳后众人开始各自忙碌。胡九龄自不必说,偌大的胡家全靠他一人支撑,每日所需过目的账册就不知凡几。宋氏那边,受阿瑶前车之鉴影响,昨日回来后她便查起了奶娘。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本以为忠厚善良的奶娘,这些年所做种种恶事比之阿瑶奶娘有过之而无不及,新一轮后院清洗即将开始。
然后是空海大师,看起来他很闲,总在小侯爷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实际上在六人中他才是最忙的那一个。空海大师之所以名满天下,不光是因为那出《龟丞救主》的戏文,更重要的则是云游四海多年来他各处救死扶伤。病重之人只要被他碰上,无论贫富贵贱,定会全力施救。这会来到青城,他依旧不忘兼济天下的慈悲心肠,每日定要走街串巷为平民百姓诊脉疗伤。这会用完午膳,稍作歇息他便再次出门。
剩下的阿瑶随墨大儒来到书房,补上上午“忘记”的课。墨大儒只是就着上午所述内容随意发挥,东拉西扯,等到估摸着小侯爷差不多忙起来时,他便放阿瑶出府。
可惜墨大儒的估量终究有误。陆景渊是谁?怎会随意被人掣肘!
今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