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只在苏州住了五天,就动身返回太仓,去的时候只有他和王世懋,回来的人就多了,有唐顺之、卢镗、蓝道行,田三,还有周沁筠率领的一帮苏州商人,大家伙热热闹闹,光是马车就有长长的一串,高骏的牲口,装饰精美的车厢,简直和后世超跑巡游一般,拉风惹眼,引来一阵阵惊艳的目光。
蓝道行和唐毅挤在一驾马车上面,一路上老道脸色不停变幻,屁股仿佛长了尖,坐立不宁,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又仰天长叹,嘴里不停念着经文,弄得唐毅直翻白眼。
“蓝兄,你有什么好怕的?”
蓝道行一看唐毅那个满不在乎的模样,顿时就来气了,他猛扑过来,一把拉住唐毅的胳膊,质问道:“说,你是不是故意让老道和田三去织造局,为的就是陷害老道?”
“冤枉,天大的冤枉!”唐毅连忙摆手,说道:“我是真心要保护你们的安全的。”
“可是老道现在更不安全了!”蓝道行气鼓鼓的说道。
原来按照唐毅的安排,他带着田三,乔装改扮到了织造局,正好遇上了从太仓回来的桂公公,桂公公也是瞎了眼,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就在面前,还和蓝道行谈了许久。
这一谈可了不得,蓝道行每言必中,料事如神。其实也没法不准,他都知道了实情,三言两语,把桂公公忽悠得五体投地,奉若神明,请到了织造局,还要把他介绍给织造太监杨璇。
蓝道行本想着老老实实躲过风头,哪知道麻烦还是来了,第二天田三早起解手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中年人,他顿时就是一愣。那个阴翳的眼神他永远都忘不了,尤其是眼角的刀疤更加醒目!
原来此人就是那天在江堤上逼着田三等人炸毁江堤的家伙,虽然当时都易了容,粘上络腮胡子,可眼神却没法改变。十几条人命,无数的百姓受难,田三真想冲上去,把这家伙给撕成碎片,一口一口吞下去。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装成没事人一般,返回了住处。
又转过天来,王忬带着人气势汹汹,冲到了织造局,要捉拿杨璇。
这位杨公公镇定无比,皇帝特赐的大红蟒袍,腰束玉带,正襟危坐,白皙的面孔在幽暗的房间显得鬼气十足,王忬问他:“沈良勾结倭寇,你知不知道?”杨璇回答不知。
又问他:“伙同朱志良,炸毁江堤,你知不知道?”杨璇回答不知。
再问:“他意图改稻田为桑田,你知不知道?”杨璇依旧回答不知。
可把王忬给气坏了,怒斥道:“你身为织造太监,连手下的织户也不知道?”
杨璇从容笑道:“咱家手下织户万千,哪有心思管到每个人,出了些良莠不齐的,只管收拾就是了。”
“好一个良莠不齐,推得真干净!没有你的准许,一个区区织户头子就敢伙同朝廷命官,做下灭绝天良的事情,不是你还有谁能给他这个胆子?沈良如此疯狂,也都是织造局压榨无度,逼迫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归根到底,一切都是你杨公公的罪孽,难道还不认罪吗?”
面对王忬掷地有声的责问,杨璇突然满不在乎地大笑起来,声音又细又尖,宛如厉鬼,震得耳膜生疼。
“王提督,你是钦差不假,咱家也是钦差,你管着东南的军务,咱家管着江南织造局,管着主子万岁爷的钱袋子。靠着捕风捉影的诬告,就想捉拿咱家,你未免也太不把内廷放在眼里,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王忬冷哼了一声,“杨公公,你不是要证据吗,沈良会开口的!”
“他不会!”杨璇果断说道:“他这个人除了笃信神鬼,简直就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咱家都拿他没办法。对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逃跑,还要让你抓到吗?”
王忬一愣,他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没有料到这里面有什么深意。
就听杨璇笑道:“他是让世人都知道他是倭寇的人,出了事要找倭寇庇护,而不是织造局!”
原来如此!
凭着沈良的德行,的确可能干出这种事情了,比起朱志良,他更加不好对付一万倍。
唐毅装成护卫,跟着一起前来,听到杨璇的话,顿时心中赞叹:果然道行不浅,只要把沈良说成倭寇的人,织造局是天子的奴婢,没有铁证如山,就把二者牵连到一起,那就是有辱圣誉,甚至会勾起皇帝的怒火。
一旦涉及到皇帝,小事也会变成大事,如此看来,还真不好拿下杨璇。这就好像明知道他在耍无赖,却没有任何办法,谁让皇帝就是世上最大的无赖!
不光不能拿下,甚至都不能随意搜查,不然杨璇跑到皇帝那里一哭一闹,说什么打狗看主人,外廷欺负内廷,单纯的案子就会变质了。还是低估了皇权时代的可恶,可是杀人不死反成仇,就放过天赐良机吗!
唐毅脑筋快速运转,眼珠四处乱转,正好看到了大厅旁边,养鱼缸附近有人正在拼命眨眼睛。
“是田三!”
唐毅欣喜之下,急忙跑过来。耳语了几句,唐毅顿时欣喜若狂,急忙招呼着督标士兵,向后面冲去,田三在前面带路,没多大一会儿,就把那个参与毁堤的中年人抓到,而那个中年人又是桂公公的侄子,桂公公是杨公公的干儿子。
偏偏那个桂公公又是个胆子怕事,养尊处优的家伙,抽了二十鞭子立刻就松口了。这回好了,铁证在手,杨璇是再也跑不了了。
蓝道行本来在静室装,额不,是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