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眉头紧皱,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谢迁和刘健全部都是一脸讶然,因为张儒在这个时候拒绝皇帝,并不是明智之举。
而徐浦依然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局势的变化究竟会如何。
朱永脸色阴沉,时不时会看看皇帝的表情,有时候还会看看张儒的表情。
朱佑樘显然有些下不来台,压着火气问道:“给朕一个理由。”
他不好在这个时候跟张儒发火,但是他肚子里确实有火。
你不要这些上次,你可以跟我说,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拒绝,难道要我这个当皇帝的给你低头?
张儒淡淡道:“高官厚禄,于臣如浮云一般。臣记得年少之时,与陛下坐于月下,陛下问臣想要什么,臣答想要一个太平盛世。
陛下当时说:等我当上了皇帝,一定全力支持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此言,臣铭记在心。
以臣的出身而论,陛下既登基为帝,臣要花天酒地,要酒池肉林,只要不叛国贪墨,不草菅人命,陛下于群臣不会对臣下手。
陛下乃重情重义之人,归为天子,不惜折节下交,臣铭感五内,故十年荣辱,付之一笑。
今有万安叛乱,其中干系,与臣脱不开。
臣不敢领受此等封赏,因为这是臣分内之事。
并非臣要忤逆君上,而是臣实在愧不敢当。
陛下若真的觉得这些年亏欠臣的,那便给臣一个权力,巡视大明官场,可诛杀贪官污吏。”
他不要公侯爵位,不要高官厚禄,不要皇帝封赏,只要一个权力。
其实他要的这个权力,在登上公爵位置之后,是可以得到的。而且,那是永久性的权力,只要他不造反,只要朱佑樘不死,他就能一直拥有这样的权力。
但他偏偏不要,而是选择了一个很不值钱的东西。
朱佑樘大概已经猜到张儒的想法了,冷着脸道:“这个压后再议。”
皇帝都这么说了,如果还顶着,那就是自己不懂事了,张儒没办法,只好缄口不言。
lùn_gōng行赏完毕之后,就轮到惩罚了。
朱佑樘等气氛缓和了一些之后才道:“贼子万安,本应三司会审,然后诛杀。但朕没有吩咐,因为朕今日,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自审问他。”
一个皇帝,审问一个逆贼,而且是大庭广众之下审问,这不由让不少臣子开始担心起来。
万安是一个必死之人,如果他临死之前说什么话让皇帝生气,以皇帝现在的身体,怕是支撑不了那么久的。
范无咎还在病床上躺着,老李头已经死了。
老李头的后事是张儒一手操办的,因为他家人不在的缘故,张儒让人用冰窖里的冰暂时封住了他的尸体,等他家人来了之后,再风光大葬。
这个老人本来可以不掺和到这种事情中来的,因为一个承诺,他送了自己的命。
张儒不是一个无情无耻的人,所以他觉得有必要为老李头风光大葬。而且他还决定,要亲自为老李头扶灵。
李东阳站出来道:“陛下,臣认为不可,此等事,交给内阁处理便是。”
刘健和谢迁也反应过来:“陛下,臣以为不可。”
有内阁几个大学士带头,其他人等自然趋之若鹜:“臣认为不可。”
朱佑樘挥了挥手道:“朕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放心,朕不会生气。他现在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能够依靠的便是一张利嘴而已。来人,带万安!”
命令一声声传递下去,太和门外的万安形容枯槁,被两个锦衣卫力士押进了金銮殿。他的双手双脚头套着铁箍,脸上的皱纹就像黄土高原上的沟壑,幽深而密实。
走到大殿正中央,有人让出了位置,可他没有跪下。
身后两个锦衣卫力士可不管那么多,平时那些文官一般都是拿鼻孔看他们,是以欺负一下这些落魄的文官,他们很有成就感。
不等别人发话,两个锦衣卫力士一人一脚踹在万安的膝弯。万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痛。
朱佑樘威严的声音传进他耳中:“万安,你可知罪。”
万安面无表情的抬头,忽而露出一个嘲讽的神色:“成王败寇,朱佑樘,今日老夫跪在这里是因为老夫用人不明。若是老夫胜了,跪下的就该是你这皇帝了。”
朱佑樘不以为杵,笑道:“很可惜,朕是天命所归,而你,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朕问你,你可知罪。”
万安梗着脖子道:“罪?败了我自然有罪,可我还真不知道我的罪在什么地方。哦...老夫想起来了,老夫的确有罪,老夫没有早点将你这昏聩之君给杀了,换一个明君带领大明走向昌盛。”
“放肆!”保国公朱永和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异口同声呵斥道。
朱佑樘朝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要插手。
然后他走下龙椅,站在万安面前:“现在,你跪着,朕站着!你说你不知道自己罪在何处,那好,朕告诉你你罪在何处!
勾结文官,攻讦朝中内阁大学士,陷害忠良,此其罪一也!
勾结京军,意图谋反,致使京军折损三万余精锐,此其罪二也!
致仕不归家,率一家老小窝在京城之中,暗地里联络富商大贾,欲行不轨,此其罪三也!
勾结内宦,意图谋杀朕,此其罪四也!
目无君王,目无社稷,只顾一己之私,此其罪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