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很是慈祥的拍打张儒的脊背,一边拍一边道:“小虎子,别哭,都这么大了,还哭,像个什么样。记得小时候你可是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的。”
张儒抽噎道:“此去九边,不过一载,陛下苍老如斯,臣心痛。”
朱见深叹了口气:“人总是会老会死的,以后跟朕说话,不用这么见外。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三千佳丽,总有化作黄土的那一天。你不仅是朕的臣,多年相处,你更是朕的儿。这次的一切,都是朕捣鼓出来的,针对的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你心里肯定在怪我,觉得我不信任你,可朕不仅仅是你的长辈,还是大明的皇帝,是这天下百姓的期盼。
祖辈将皇位传到朕手里,朕不能就这么葬送了。
好在大明已经没什么恶谥了,不然朕估计朕的谥号会是桀纣之类的恶谥了。
折腾这么多年,也是到最近朕才真正折腾明白,没什么比一个好的身体更重要。可是,朕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太子是大明的储君,将来会是大明的皇帝,别看他平时对朕恭敬有加,实际上朕在他心里的地位甚至比不上覃吉那阉人。
偌大个后宫,真正让他上心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他的皇祖母朕的母后,另一个则是你这个奶兄弟。
朕给你时间,让你去九边积聚实力,无非就是想看看你到底会不会滋生不应该有的野心。只是朕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不然几年之后再导演这一出好戏,只怕是聪明如你,也难以发现破绽。
朕老了,日子不多了,将来这个江山,是你们年轻人的。
朕不能放过一个危险人物在太子身边,因为那样会害了太子,害了我大明的江山。好在你这次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不然,朕只怕只能对你下手了。”
长篇大论说完,朱见深使劲喘了几口气,在梁芳的帮助下平复气息之后,他才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茶。
他说这些心里话,似乎一点都不怕张儒又逆反心理,只是在说完之后,目光中隐隐有期盼的神情。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最好是跪在地上表忠心,可张儒知道这一点却没有这么做。只见他接替梁芳轻轻拍打皇帝的背部,眼睛不知何时已变得通红。
有些话堵在嗓子眼里很久都说不出,因为他害怕自己说出来之后让皇帝坚定杀自己的决心。
还以为他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朱见深主动安慰道:“不用担心,现在你已经向朕证明了你自己,以后,你要做的,就是向天下人证明自己。待朕百年之后,或许世人会说朕在位的时候昏聩无能。但是至少,在选择继承人和托孤大臣的时候,他们不会有指摘朕的机会。“
张儒擦干眼泪,站起来道:“陛下,臣定不负所望。”
“好,好,好!”朱见深十分开心:“朕没有看错你,九边的情况你应该有了一定的了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控制锦衣卫。东厂这边不用担心,梁芳不敢跟你作对,敢跟你作对的韦兴已经被朕遣走。京城之中还有不少跳梁小丑想要兴风作浪,你只需要对付那些嚣小便可。”
“陛下所说,可是万通?”皇帝的话让张儒有些没弄明白。
以皇帝跟万贞儿的关系,他应该不会对自己说要对付万家,可现在京城能够威胁太子地位的,只有皇帝的其他几个儿子。而其中兴王,又是最有可能被扶植起来的皇子。要知道,换储想法最多的,可正是万家。
朱见深摇了摇头道:“贞儿老了,他陪在朕身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朕答应过她,不管是朕活着还是走了,都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家人。所以这次朕让万通的人去围东宫,就是为了让万通失去自己的爪牙。可怜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朕为什么要这么做,说不定现在心里还在恨朕呢!”
张儒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准备的措辞是那般苍白无力。
朱见深又道:“昏君二字,就是朕的臣子私下里对朕的形象。他们没胆子把这话放在明面上说,因为他们上面的人都不敢说真话。什么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一个个的名头可是如雷贯耳。然而大明的江山还要靠内阁打理,朕也想给佑樘一个机会,让他能够大刀阔斧的改革。所以朕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只是为了让那些人放松警惕。”
的确,成化帝的某些作为,在朝臣眼中早已刻上了昏君二字,不说那些朝臣跟他关系不大,他没必要给他们解释。就是那些朝臣跟他关系匪浅,在这个时候帮朝臣说话,也不是明智的选择。更何况私底下,就连他自己,有时候也觉得皇帝做事太昏聩了。
“咱爷俩很少有机会这么促膝长谈,别太拘束了。朕也是临了才想明白,虽然晚了,却不后悔。你为人刚毅,少了几分圆滑,不太适合官场。这是个毛病,得改!朕让你九边,你才走两个地方就闹得鸡飞狗跳,朕只是放出消息,你马上就抗命回京。朕知道你跟佑樘亲如兄弟,甚至在帝王之家,很多亲兄弟之间的关系还比不上你和佑樘的关系。可是你不能什么都只是帮佑樘想,你要帮大明的江山想。”朱见深叮嘱着,他希望张儒能够听进去,以他对张儒了解,却也清楚张儒不一定能够听得进去。
果然,张儒的回答让他不知该开心还是该愤怒:“太子第一,若是有人对太子不利,臣不会管大明的江山!”
过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