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午时分一直等到黄昏,精辟历经的王周终于做出了决定,留在京城!
许是他觉得祖父的劝说有道理,许是他真的为了保住张儒的命,反正他做出了决定。
王恕松了口气,面带笑意拍了拍王周的肩膀:“走,吃饭去。”
王家这点小事没有传扬出去,内部消化之后就归于平静。可朝中,却有一股暗流在不停涌动。
在朱佑樘有意无意的推动下,朝臣再次掀起了对张儒的攻讦,什么目无君上,什么意图谋反,什么草菅人命,什么杀人越货。反正只要是能够往张儒身上安的罪名,不管着不着边际,那些文臣都在拼命往张儒身上安。
这对于远在福州的张儒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好在张儒在写出放马过来几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这些攻讦,他完全可以不在乎。
弘治八年九月,大同十万边军离境,征调战马五万匹,粮草二十万石,民夫十万,前往福州。
弘治八年十月,蓟镇、宣府、榆林合兵二十五万,出发前往福州。
弘治八年十一月中旬,朝廷五十万大军围困福州,福州城除了一条通往厦门的道路之外,被全线封锁。
弘治八年十一月下旬,户部尚书李敏上书请求朝廷即刻动兵,征讨罪恶滔天的福州系张儒。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朱佑樘对这份奏折迟迟没有做出批示,似乎在耗费了大量财帛之后,皇帝又改变主意了。
皇宫内,东暖阁。
朱佑樘斜躺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怔怔出神,正在为他把脉的老李头一脸不悦,皱着眉头把控皇帝的脉象。
“陛下心不静。”老李头收回手,一边拔出朱佑樘眉心的银针一边道。
朱佑樘双目微眯:“朕的心,静不下来。”
“陛下要杀人,心自然不静。”老李头没好气道。
他以为自己在皇宫内为皇帝治病,就能够在关键时候劝说皇帝放弃和张儒为敌的想法,可惜,他的愿望落空了。
不是他没有在皇帝面前帮张儒说话,而是皇帝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每次只要他张嘴要说话,皇帝就会马上挥手示意内宦将他赶出去。理由千篇一律的只有一个,就是朕乏了。
朱佑樘苦笑摇头,伸手不停揉搓有些微微发烫的眉心:“就算是不杀人,朕的心也静不下来。神医这个时候求情,难道不觉得有些晚了?”
老李头说道:“只要张文轩没死,什么时候说都不晚。”
朱佑樘点点头:“也是,神医这么为一个年轻人说话,真是费心了。朕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易地而处,是不是朕也能够得到神医的青睐?”
老李头道:“不一定,陛下和文轩心性不同。”
“哪里不同?”今天的朱佑樘就像一个孩子一样,话格外多。
老李头煞有介事的道:“陛下心里装了太多心事,就会胡思乱想,文轩不会,他会发泄。他平时看起来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但是他心里在乎的东西很简单。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可以笑脸相迎。陛下不同,就算没人触及陛下的底线,陛下要杀人的时候依然会杀,没有理由。”
“就像现在朕要杀虎哥一样?”朱佑樘道。
“就像现在陛下要杀文轩一样!”老李头用力点头。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皇帝有多苦,老李头知道。可这依然不能构成皇帝要杀张儒的理由,在老李头这个局外人看来,张儒真的没错。
除了那封信。
信上的内容的确有些骇人听闻,特别是最后那句话,也确实能够让人伤心。
可一想到张儒被朝廷逼迫如此之久,老李头就觉得张儒说那句话并不过分。
“陛下,事情办妥了。”汪直径直走进东暖阁,没有行礼,就直接走过去在朱佑樘耳边小声说道。
说话的时候他没有避讳老李头,不过声音控制在几步之内。
朱佑樘点点头,问道:“龙兴谷的人没有动静?”
“老匹夫无功而返。”汪直露出一个笑容。
自从上次朱佑樘跟汪直说了一些心里话之后,汪直又说了一通所谓的肺腑之言,朱佑樘对汪直的倚重明显增加了不少。
反倒是那个看上去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的牟斌,反而没有那么容易见到皇帝了。
朱佑樘露出一个笑脸:“干得好,继续做好你事吧!这场闹剧,朕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等到结束的那一天,朕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朱佑樘语气充满了惆怅。
面对大好江山,谁不愿好好活着呢?
可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老李头不满的道:“你们两个又有什么东西瞒着老头子,是不是打算派人刺杀张文轩?”
汪直神秘的微笑摆在脸上:“佛曰,不可说。”
朱佑樘也颇为孩子气的咧嘴一笑:“恩,佛曰,汪直说得对。”
这要是平时在江湖上,老李头估计得两个大耳刮子呼过去,可惜这是皇宫内苑,在他面前的一个是掌控十万东厂番子的东厂督公,另一位是万人景仰的大明皇帝。
汪直和皇帝相视一笑之后,汪直就离开了东暖阁。
朱佑樘心情好了不少,眉心那一点暗红渐渐退去,他揉搓眉心的手也放了下来:“神医有没有兴趣手谈一局?”
老李头大马金刀往凳子上一坐:“怕你才怪,张文轩说我是个臭棋篓子,老夫倒要看看,陛下的水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