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故作不悦,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公勉,你也老大不小了,身为朝廷户部尚书,若是这点问题都想不明白,将来如何担当重任!”
李敏将卑微的头颅埋得更低,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恩师教训得是,公勉定当改之。”
“这陛下,说到底是个心软之人呐!孙江那死鬼说了一通大逆不道的话,却正好说进了陛下的心坎里。张文轩毕竟是陛下身边陪伴最久的人,陛下最艰难的时候都是他在前面披荆斩棘。
咱们这位陛下是心软了,不忍心下手了。”老者胸有成竹的道。
李敏慌道:“那这可如何是好?恩师耗费门生暗子,才将张文轩的罪名往谋反上面拉,若是陛下真的心软,我等一番苦心,岂不是付之东流了。”
老者淡淡道:“公勉,你也不小了,什么时候能够沉得住气一点。陛下现在是犹豫,可只要陛下犹豫,咱们就有希望。犹豫不会有太长时间,江山和朋友,哪一个比较重要,陛下拎得清。”
李敏这才释然的点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好了,这段时间暂时按兵不动,多关心关系宫里的动静,让人送老夫从后门离开。”老者站起来道。
李敏道:“恩师,不如在寒舍将就一晚吧!时候也不早了,黑灯瞎火的,可别出什么事。”
老者不悦道:“这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事。老夫要是在你这里住一晚,明天谁都知道我才是幕后主使。到时候有心人一联想,就能知道一切事情到底是谁弄出来的了。你真以为那些勋贵现在不吭声是被陛下吓到了?你真以为内阁那几个老狐狸不声不响就是被我们的声势唬住了?
他们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我们露出马脚的时机。
只要我们露出丝毫马脚,他们马上就会群起而攻之,海运涉及到多少人的利益,这些人的关系千丝万缕,更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的。”
李敏不再说话,亲自送老者从后门离开,等到再也看不到老者的身影,他才关上门回家。
邱濬府上。
连日风寒,让这位已经七十五岁高龄的内阁大学士感觉有些吃不消了,但他听说有密信到达,还是让儿子将信送到自己面前,亲自看了之后,在烛火上彻底烧成灰烬。
儿子邱哲十分不解:“父亲,究竟是何人信件,为何连我都不能看。”
邱濬脸色蜡黄,斥道:“以后这个家需要你扶持,你要是再这般幼稚,要为父如何放心将一家老小交给你。不该问的不要问,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邱哲满不在乎的道:“这事您还是交给老二吧!我可不是那块料!”
邱濬怒道:“你是长子,不交给你交给你弟弟,成何体统!替我写奏折请求致仕,就说我时日无多,恐不能再替朝廷效力,恳请陛下允许我归老致仕。”
“爹,您这是要干什么,现在陛下又没赶您走。”邱哲瞪大眼睛,似乎对自己老爹的决定十分不满。
他害怕老爹致仕之后,他在京城的生活将会一落千丈,甚至怕自己老爹致仕之后会执意回琼州那穷乡僻壤。
都说知子莫若父,邱濬马上就懂了儿子的意思,严词呵斥道:“如果一定要等到陛下赶人了才走,那就到了邱家穷途末路的时候了。现在走能够在陛下心中留下几分情面,将来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
陛下是个心善之人,他不会太过分。
你爹我为朝廷也算做了些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朝中大臣得罪的也不多,没人会刻意为难。只怕等到陛下赶人,你老爹已经树敌无数了。
再说了,我这身体我自己知道,只怕真的是时日无多了,与其老死朝堂,还不如回琼州老家看看,也好过客死他乡。”
是的,这位从偏远的琼州府出来的内阁大学士一直都认为,自己并不是京城的一份子。他来京城是为了自己的事业,但是死,一定要回到自己的故乡。
那里生他养他,不管多么贫瘠,都是他一辈子割舍不下的故土。
邱哲心中的惶恐变成了担心:“爹,爹,你别这么说,您身子骨一向硬朗,不会有事的,您不会有事的。”
邱濬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哲儿,你们兄弟二人,最适合继承家业的不是你弟弟,而是你。虽然你平时喜欢飞鹰走狗,喜欢舞文弄墨,但也好过你那个只知道流连花街柳巷的弟弟。
你年过不惑,该担起来的担子也该担起来了。爹今年七十五,都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你爹已经从阎罗王手中多抢了两年时间,够了。
现在离开,是对你和你弟弟的一种保护。
朝中看似与我为敌的人不多,实际上潜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这些年为父为官持身过正,难免有得罪人的时候。
记住,如果陛下挽留,你就继续上书,直到陛下同意为止。
若是为父不幸在此之前离世,你马上以守孝为名带着全家老小回琼州老家。任何人叫你回京你都不要回京。
琼州知府乃是为父多年之前的学生,看在为父的面子上,会对我一家加以照拂。
若是实在不行,你可写信给福州张文轩,关键时候,他能救我一家老小性命。”
尽管被悲伤冲昏了些许头脑,聪明的邱哲还是问了句:“张文轩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何以能保我一家老小?”
邱濬笑道:“不要跟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小瞧了张文轩,这本就不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