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陌城的剑划过哪里的皮肉,随即那儿就亮起一簇火焰。火灼能够止血,原初之炎算是神火,对祛除邪气颇有效果,然而同样的,遭受疼痛必然翻倍。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炎祈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觉得自己需要一点食物补充体力,唔,略有点累。至于疼,疼得久了,人都要麻木了。
豆大的汗珠从许陌城侧脸滑落,他压力很大,剑修的剑都是用来伤人的,突然用作救人,他只怕伤口略深一点,就要害了炎祈性命。魔气不死心地往更深的地方钻,许陌城出剑的时候已经有了犹豫,唯有炎祈淡定如初,利爪对着自己,依旧果断锋利。
“差不多了。”炎祈硬是坐起身来,他也出了汗,额前一缕银发黏腻地贴在侧脸,看上去柔弱不堪,连脊背都无法挺直,但谁都只能看见他的峥峥铁骨。舔了一下干到裂开血口的唇瓣,炎祈从容又淡定地开口:“我饿了。”
碧妍动作一顿,铃音错了几拍,强忍住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了,饶是许陌城心性坚忍,都觉得鼻头发酸。他们居然要身受重伤的人安慰自己吗?难道他们还不能如炎祈这个当事人一般淡定吗?
熟悉炎祈的人,大概才会发现,他是真的饿狠了。同时催动体内所有力量,那是非常消耗体力和精神的。当然,从这一点来看,许陌城佩服炎祈处变不惊,身负重伤而淡定从容,那是没有错的。
灵药也吃了,聚灵阵被摆在炎祈周围,许陌城和碧妍对视一眼,而吃的,已经辟谷的修士不会带什么食物在身边,唯有碧妍是个爱吃些果子蜜饯的,留了一些。炎祈拈了一颗灵果,只觉口中寡淡无味,狼可不是素食动物啊。
然而炎祈表现的不怎么有胃口,两个人就更以为他是故作谈笑风生,实际上是很难过的。
“这么深的伤口,大概会留下痕迹。”碧妍抿着唇,轻声地叹道。她鼓足了勇气,想要告诉炎祈,即便真的是留了伤疤,即便炎祈没有那湛然如仙的容貌了,她仍是心悦于他,把他当作心里唯一的英雄。
缥缈宫惯谈风月,偏偏碧妍是个内敛的性子,能够想到这样欲扬先抑的告白方法已经实属不易。她张了张嘴,竟没有顺利地说完下面真正属于告白的话,脸上火烧一般的红。
炎祈没有接收到姑娘家的羞怯,他咽下灵果溢出的汁水,郑重道:“伤疤是战士的勋章。”
碧妍愣了一下,低声嘟囔道:“哦……我……我随意说的,当不得真,又不是在凡俗界了,修真……也不一定……不会留疤的。”
她到底没说出心里藏着的话。
对着炎祈的时候,只觉得他是锋锐无匹,极刚硬的一把剑,完全不会沾染风月红尘。
一道剑光破空而来,森寒的剑气令许陌城陡然一惊,握剑的手抖了一下,继而坚定下来,把碧妍和炎祈护在身后,而炎祈眼底却亮起了光,他没法子再维持冷淡又平稳的语音,带着磁性的嗓音是无比的温柔,细听还有些委屈,“南泽……”
那是对着喜欢的人的态度,那是看向深爱之人的眼神——碧妍没想过炎祈的回应,但自己没能说出告白的话语,转头就看见人家成双成对秀恩爱,难免心里酸涩。
白衣乌发的剑仙,名动两域的宝剑。
碧妍曾跟在师父身后,偷眼瞧过这位举世无双的剑修,她一直以为,楚南泽的眼里,只会有高远的苍穹,就好像她那柄凝着漫天霜寒的寒霄剑。他的气势太强盛,剑气太迫人。剑眉斜飞入鬓,双眸目耀寒星,肤如冷玉,薄唇紧抿,这容貌也太过阳刚俊朗。
一个男子,那些怎么能算缺点?但楚南泽是炎祈喜欢的人,炎祈喜欢的……不该是最温柔可爱的美人么?
她心里想了千百种的不合适,却不得不承认,炎祈与南泽剑仙处在一个场景的时候,他们之间就仿佛插不下任何人,融洽协调得如画一般。
“南泽,我好疼。”炎祈抬头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楚南泽,分开一年,不过一些人闭个关的时间,居然就好像那么久没见一样。而习惯性掉节操的炎祈眨了眨眼,做不出太生动的表情,干脆继续板着脸,但衰败的气色和那小眼神,无端地生出可怜之感。
他总是忘不了刚上岁寒峰,停下脚步等他的楚南泽,告诉他但凡有事必须直言的楚南泽,让他懂得示弱的楚南泽。那个时候,南泽说的是——“我是你师父”,如今即为道侣,更是最最亲近的,值得坦诚以对的。
楚南泽走过去,给了徒弟一个拥抱。碎裂的不弃剑被他纳入袖中,另一柄差不多样式的佩剑,交到了炎祈手里,“不弃剑。”
才刚刚淬火完毕的不弃剑。
因为炎祈那一嗓子惊呆了的许陌城缓缓地回转头,看见的正是师徒俩相亲相爱的画面。说实话,他受到了很大很大的冲击,以至于说不出话来——你特么逗我,说好的硬汉呢!居然跟师父撒娇!
只是靠一下,牵一下手算什么撒娇,炎祈可是有特殊撒娇技巧的兽人!
秃了好几块毛的白狼蜷缩在楚南泽怀里,炎祈把传承所得的缩身法门用得极为纯熟,狼是小小只的,伤口便显得更为骇人,眼眸湿漉漉的,定定地看着一个人,看得人心都软成一片了。
楚南泽咬死牙关,从喉间逼出一句话来,“谁做的?”
“伤口疼,要师父亲亲才会好。”炎祈是谪仙一样的人物,但小白狼完全没有形象包袱啊,连脸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