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浑浑噩噩地,从骑马到马车,再到舟船,足足在路上耽搁了半个月,才堪堪从江宁府到了长安。
与初入长安时的兴奋和意气风发不同,蔡京再一次见到长安城宏伟的城墙时,心中更多的只是落寞。
此一去,不知道前途命运如何。
他熟读律法,知道这一次看似没什么大问题,但这一切都是由皇帝说了算,他说你有大罪,难道你的罪名就小了去?怎么判,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这便是人治的最大坏处了,有法不依,偏生你还觉得理所应当。
由于天色已晚,蔡京被投入天牢,而不是监察司大狱。这让蔡京燃起了一丝希望。要是投入监察司大狱的话,他这个贪官罪名就坐实了,最轻恐怕都要判个十年八年的,流放贬谪充军,怎么折磨怎么来。这进入天牢的话,一般监察司就不能插手了。全由刑部和大理寺审讯,只要他认罪态度良好,不怕会遭到不公。
“喏,天字号犯人,你的晚饭来了。”
狱卒打开了牢门,把饭菜放到地上。
蔡京一看,怔住了:这是一顿异常丰盛的饭菜,有鸡有鱼有羊有时蔬。
他也是当过官的,哪里不知道,只有犯人杀头前,待遇才这么好。
蔡京怔了良久,但还是抵不住肚子的抗议,他又哭又笑地,拿起筷子扒着饭,好似疯子一般。
“我说头儿,你这一招,倒是屡试不爽啊!你看那官,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有些人呐,是不见不棺材不落泪,吓他一吓就老实多了。刑部过来关照说,让我们好好招待此人,说是陛下最为看重的。我们也没做错啊,是吧?”
“那当然,那是当然了,头儿最是英明!”
“再英明,能英明得过陛下?”
“对对对……”
蔡京不会想到,自己吃得这顿饭,不过是正常的饭菜而已。他还以为是断头饭,吃得异常心酸,甚至连碗底都舔干净了。他在自哀自怨着,悔不当初听蔡卞的话,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过是犯了点事情,罪不至死啊,却不料吃到断头饭。
“难道陛下不能容我?是了,是了,陛下最为看重商贾,我坏了规矩,陛下如何能容我?当然要杀之而后快……不对啊,陛下不是最重律法么,怎么这次完全不按常理行事?”蔡京心中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他被人踢了两脚:“起来了,起来了,今日该你审讯了,莫要装死!”
天牢里全是漆黑的环境,蔡京都不知道今个是什么时辰了。既然有人说要提审他,那么应当就是翌日了。
“呐,现在给你解开镣铐,你也别想着跑,我几十号弟兄都拿着家伙事在外面,你要是跑的话,我们是有权击杀你的,懂吗?乖乖地听话,跟我走,交给刑部捕快,你就没事了!”这个狱卒,看似头领一样,对着蔡京一再警告。
“不敢,不敢……”
蔡京惜命得紧,哪里会冒险?再说了,他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哪里逃得出去?
“最好你不敢,不瞒你说,送命在我们手上的江湖大盗,绿林好汉,不下百人了……不要磨蹭,走快些!”
出得天牢,恰巧碰到一缕阳光投下,蔡京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发运使,跟我们走罢!”
蔡京的眼睛,过得好一会才算适应,只见一干捕快,冷冷地看着他,腰缠利刃,手按刀柄,如同钟馗一样,面目丑恶。蔡京哪里敢抵抗,在一干捕快的挟押下,慢慢地往刑部走去。
天牢和刑部,不过隔着一条大街,半刻钟就能到。
蔡京刚到,就听到里面惊堂木一拍,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疑犯上堂!”
“带疑犯上堂!”
“威……武……”
在水火棍不断杵地的声音下,蔡京被带上了公堂。
蔡京定睛一看,嚯,好家伙,这不是新任刑部尚书苏轼苏子瞻吗!“老熟人啊!”蔡京顿时觉得有些希望了,他和苏轼也算是有几面之缘,还曾在一起讨论诗词歌赋,书法笔墨,如果苏轼肯网开一面的话,他还不一定就要砍头。
“堂下疑犯,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苏轼一改往日豪气面目,变得极为严肃起来。
蔡京心中“咯噔”一下,连忙答道:“犯官犯了《大顺律》之商法,以权谋私罪……”
“甚好,既然你认罪,本官也不多说。你可知犯了此罪,应当如何处置么?”苏轼冷冷地说道,似乎没有半点人情味。
蔡京额头上冷汗淋漓,小心翼翼地说着措辞道:“重则罢官,轻则贬官流放,不论轻重,皆鞭笞二十……”
苏轼微微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甚好,既然你都知晓了如何处罚,本官也不多嘴舌了。你且自认罢,这些年来,你利用职权之便,没了多少钱银?”
蔡京抬头看着苏轼上方悬挂着的“明镜高悬”,还有后面青天白日画壁,早就唬得腿脚酸软了,哪里还敢隐瞒,立时一五一十地说道:“犯官……犯官这些年的不法所得,逾十万贯钱……”
“还算你老实,喏,这是抄你家所得账目,你且过一遍,看有没有什么冤屈?”苏轼让人把一个账本拿给蔡京过目,蔡京不敢马虎,这可关系到他怎么判决的啊!万一搞错了,判他个“斩立决”,岂不是冤得不能再冤?
不得不说,监察司的办事效率就是厉害,短短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