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招安一途。”折克行也没有去碰那杯茶,而是缓缓地说道。
“招安?!”
折克行很肯定地说道:“不错,这些马匪不似先前的马匪,先前的马匪,只懂得劫掠我大顺的商贾,而这些马匪却只劫掠契丹商贾……”
薛刚不懂里面的窍门,一头雾水地问道:“这有何不同?”
“区别大了!这两伙马匪里面,肯定是有一股假马匪,专门为了破坏榷场的;而另一股真马匪,则是草原上那些活不下去的人……”
薛刚一惊:“有人敢破坏私榷?”
“有何不敢?何为私榷?私下开办的榷场,朝廷虽然派人来征税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这并不意味着私榷就是合乎律法的。若是真的起了战事,云内州城只会瞬息间变成敌方的城池!”
折克行有着清醒的认识,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现实:“城中百姓太过复杂,有女真人、契丹人、高丽人、室韦人、奚人、渤海人、萌古人……鱼龙混杂,若是真的打起仗来,谁敢保证,城中没有奸细?到了那时候,恐怕州牧不撤也得撤了。”
薛刚虽然不懂兵事,可他懂得官场啊!用间,不仅仅是在战场而已。他只要稍加思索,便已经明白了过来。
“将军,那如何是好?”
折克行看着簌簌发抖的薛刚,心中没有鄙夷,只有怜悯。也是陆承启心软,如此蛀米大虫,居然只是贬官了事,还不如一刀宰了,一了百了。
“有人破坏私榷,甚至檀州那边,先前也闹过马匪,肯定是处心积虑挑拨顺辽关系的。如此用心险恶之人,肯定隐藏颇深,谁能揪得出来?就算是监察司,至今也尚未有任何头绪!”
薛刚听了这话,差点没被背后的阴谋吓瘫:“居然有人想挑起战事?”
“很正常,顺辽本就是世仇,断不会化干戈为玉帛的。只要时机合适,借口合适,两国再起纷争,不过是举手投足间的事。而榷场,则是维系两国现状的扣子,衣裳的扣子断了,那会怎样?”
薛刚吓得魂不附体:“裂开来?”
“不错,我大顺和辽国的盟约,不过三年之期,早已作废。再者,退一万步讲,就算盟约在,也不过一张废纸罢了。辽国这几年来之所以隐忍,不过是元气未恢复,再加上女真这个死敌,才无暇分身。而榷场,也成了辽国倚重的,获取茶叶瓷器布匹的渠道。一旦怀有异心的人稍加挑拨,两国之间,肯定互相提防。到那时,莫说榷场了,就是辽国大军南下,也不是甚么稀奇事!”
折克行的分析条条入理,薛刚没有办法不相信。
“将军,既然那是别有用心之人挑拨离间,那又如何招安?”薛刚忧心忡忡地问道,“如能将马匪招安了,那是再好不过,可就怕他们不应允啊!”
折克行笑道:“这只是先前的马匪,但如今的马匪,大部分不一样,他们几乎都是异族之人,据契丹商贾说,他们中间,就没有一个汉人。州牧可知,这是为何?”
“为何?”
“草原人天生能骑射,汉人则不同……”
薛刚听了这话,立时明白了:“所以这股马匪是真马匪,先前的马匪,是假马匪!”
“不错!汉人能有如此骑术,定然不会是泛泛之辈。这伙人处心积虑,扮作马匪,跳动顺辽两国关系,用心险恶啊!”折克行沉声说道,“不瞒州牧,这封折子,我已经上递给内阁了,不日即将呈给陛下,让陛下酌情定夺。”
“那招安一事?”
“唯有等圣旨传下,我等方能行事!”
“可马匪日益猖獗,私榷已无契丹商贾到来,岂不是……”
折克行冷笑道:“我手中握有五千兵马,维护一两条商道,不过举手之劳!先前不察,被马匪钻了空子罢了。”
这话说得没错,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再厉害,别人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下手,你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料到?这几年,在折克行的剿匪骑兵日益壮大之下,旧的那股马匪,早就销声匿迹了。这也让折克行放松了警惕,直到最近,马匪又多了起来,他才重拾警觉心。
“再这般下去,云内州就要回到先前荒凉之地了,将军,你可得救一救我啊!”
薛刚不想再贬官,只能抱紧折克行的大腿了。
折克行说道:“州牧不如自救!”
薛刚一愣:“如何自救?”
“先前州牧,奉行‘无为而治’,但云内州城仍然欣欣向荣,固然是好事。但如今,城中三万多户百姓,除却私榷,再无其他营生,如何能生存?州牧若是真心为民着想,则应当从中原引进技术,或开垦荒地,或放牧牛羊,或缝制皮袄……只有给百姓一条生路,云内州城才能继续存在下去。若非这般,百姓找不到营生,只能弃了云内州城,或往中原,或入长城,或远走大漠了……”
折克行这话,不是危言耸听。如果云内州城没了商贾,没有百姓,空有一座城池,那能顶什么事?到了那时,吏部、监察司的考评,肯定是差等了,薛刚就算不想贬官,也得贬官了。云内州城已经是边陲之地,若是再贬,岂不是得去交趾了?
薛刚想到这,打了个激灵:“多谢将军提点,我知道该怎样做了!”
看着匆匆而去的薛刚,折克行摇了摇头:“若是不虚度韶华,何至现在如此?靠商贾,终究是无根浮萍!”
也不能怪折克行,这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