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做皇帝的,怎么会没有烦恼?
这不,元宵节刚过,陆承启的龙案上就呈上一封奏折,是内阁首辅徐崇光的乞致仕奏折。
陆承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这个陪伴了他十年,建立起内阁制度的首辅,总归还是要离开了。
十年君臣,有过猜忌,有过误解,有过相知,有过相伴……三天两头的见面,乍一下就见不到了,似乎也很是不舍。陆承启敢说,每天见徐崇光的时间,比见自己老婆的时间还要多。
就是这样一个倔老头,帮他稳定了新政,开发了江南,现在终于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陆承启的感慨,只是感慨时间过得太快,眨眼间就是十年过去了。
再次打开徐崇光的请求致仕奏折,陆承启只觉得字里行间,透出的是一股自豪、心满意足的韵味:
“臣徐崇光拜上,陛下亲启。伏承显奉制书,入膺召节,遂谐归政之请,兼升论道之崇,伏惟庆慰。陛下道觉天民,学臻圣域。满朝硕望,文武兼资;四海具瞻,缙绅取法。虽欲优游于进退,实系轻重于朝廷。矧初政之日新,方任人而图旧,所以奏封累上,眷遇弥隆。终于雅志之重违,难徇舆情之所惜,耸高风以励偷俗,介眉寿而膺百祥。若贤若愚,以荣以祝,况惟庸懦,早荷知怜。初陛下任为内阁首辅,闻命若惊,抚躬无措。伏念修禀生孤苦,赋性拙疏,才不足以适时,少本无于远志,早迫逮亲之禄,学为应用之文。而自叨尘侍从之联,荏苒岁月之积,初无实效,少补明时。中被谤谗,固多忧而速老;素非强力,加困病以成衰。白首禁林,厚颜时彦,方欲自请江湖之上,渐谋田亩之归。屡沥危诚,未蒙恩许,敢希圣选,登贰枢庭。夙夕内循,俯仰惟惧,已形恳奏,期必寝停。
窃以考行选贤,故人皆修德而自厚;论才较艺,则下或炫己而忘廉。诚诱养之道殊,致进趋之势异。浸久之俗,益薄恶而可嗟;习见为常,遂安恬而不怪。伏以秀才学优坟史,词富文章,能力行以自强,方韫藏而待价。岂期误举,遂尔遗材!惟贤食之不家,顾良时之难得。譬夫饿者,虽耻嗟来,因而无言,亦将不及。既一惭之莫忍,遂两讼以交兴。逮乎究穷,果自明白。矧朝廷之选士,惟寒俊之是先,虽尔初屯,理将后得。必也莅官学古,为政临民。当狱讼而平心,视斯为戒;利公家而忘己,效此必争。苟终身之不回,虽一眚之何患?如此,则圭璧之玷,犹或可磨;日月之更,其将皆仰。至于较定能否,明辨是非,形长者岂度之私,貌妍者非鉴之惠。但惭浅识,惟竭至公。渔者让泉,思古人而莫见;私门受谢,亦鄙志之不为。
伏望陛下借以闵怜,察其悃迫,幸因对见,特为开陈,俾遂牢辞,庶安常分。方深欣颂之私,遽辱诲存之厚。感铭圣恩眷隆之至,谨奉状披闻。”
陆承启颤巍巍地提起朱笔,写下了一行话:“君臣相知十年,徐阁老安忍心弃朕而去?夺情不准!”
“送回内阁……”
陆承启好像被人抽空了身子,满眼出神地想着,下一任内阁首辅该选谁了。
这是君臣之间的把戏,徐崇光今年已经七十有五了,若是按照大顺的常例,七十而致仕,但很多人却偏生一直干死在任上。
若不是徐崇光心系江南,或许早在五年前他就请求致仕了。
位极人臣,还能再进一步吗?显然不能,近些年来,内阁首辅,少傅,兼任同知枢密院事,加封观文殿大学士,徐崇光早就风光到了极限,就算陆承启再优渥对待他,也封无可封了。
说是首辅,其实就是被限制了相权的宰辅,徐崇光哪里还不知足?
他这一回是真的要辞官,告老还乡的了。毕竟现在天下太平,江南一事根基已定,再也不能扭转。他徐崇光的大名,一定会留在青史上的,做官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满足?
现如今,辽国和女真已经打出了真火,很快就会把大顺卷进去了,要是现在不致仕,日后再请求致仕,就不那么完美了。徐崇光请求致仕,很大程度是因为私人原因,但也有公心所在。这两年来,他的精力下降得太厉害,就连江南也差点顾不周全了。与其勉强支撑,临老毁了声名,不如激流勇退,流芳千古。内阁十二大臣,最老的也已经到了六十多,足够担任起首辅的地位了。他的得意弟子林镇中,更是能独当一面。这样的话,他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
陆承启也明白,他夺情后,徐崇光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奏折,他才能勉强应准致仕。
不然一次就批准了,岂不显得他这个皇帝太无情?
用臣子就好像用手纸一样,用完就丢。这让下面的臣子怎么看?
果然不出所料,徐崇光果然是铁了心要走人,三天里连上三封奏折,陆承启最终“不得已”才批了个准字,还当即拟了道圣旨,让他风风光光还乡,赐下金银,何止百万?
“你是说,陛下已经准了徐崇光致仕?”
文彦博在府邸上,猛地站起身来,似乎已经看到了入阁的希望。
刘安世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我进宫,听陆惟说的。圣旨应该不日就会到,那时文相公和司马相公,就有机会入阁了!”
文彦博冷静下来:“这般说来,韩琦那厮也是有机会的,以陛下的眼光,不会看不到韩琦的能力。”
刘安世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了,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