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日尊态度的转变,很大的根源也是源于交趾百姓的恐慌。
哪怕防止传播汉军“入侵”的消息,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流言传播的速度,快得让人咂舌。
交趾民间已经把几万汉军,说成了几十万汉军。甚至越传越神,说汉军善使妖法,能几百步外取人性命,类似剑仙传说,千里外取敌首级。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屠尽满城百姓。甚至有些汉军,还生吃人肉……
如此总总传闻,异常骇人,几能止小儿夜啼。传闻也传到了李日尊的耳中,他向来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只是这么大的消息,民间不可能完全压制得住。虽然竭力派人出去辟谣,但收效甚微。
除却升龙城,一些城池已经出现了出逃城池的百姓了。这些百姓大多是拖家带口,逃到山中,逃到密林之内,以期躲过来袭的汉军。
这样的恐慌的情绪,也影响了城内的守军。每日都在担心汉军什么时候来,已经变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交趾士卒如此高度紧绷的神经,没有出现疯子,已经是奇迹了。
大顺,就好像飘在交趾头上的乌云,光打雷,却不下雨。
升龙城内,修葺完毕的龙德宫中。
“陛下,汉军真的欺人太甚,不若我们召集大军,将其一举拿下?这样被汉军逐步蚕食,交趾危矣!”
到底是李朝里面的文官,所得到的消息比普通百姓多了不知多少。李日尊也早就知道,大顺禁军所到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甚至喊出了“饿死不掳掠,冻死不拆屋”的口号。但这只是对百姓而言的,被攻破的各地州城里,粮仓里堆积起来的官粮、军粮往往背劫掠一空。禁军自己带不了的,都分发给了当地百姓。
这样就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汉军没有攻破的州城百姓,都道汉军是魔鬼,要吃人;被攻破的州城百姓,都说汉军是万家生佛,甚至很多人主动提出做汉军的辅兵,只求一口饱饭吃。
交趾百姓,其实生活挺苦的。李朝常年征战,税赋征得太重,百姓根本没有活路。除了一些家中有闲钱的读书人和当兵的能吃饱饭之外,其余平民百姓,鲜少能真正吃饱饭的。一年辛苦劳作,还得去山上挖野菜,才能果腹。
这些想做辅兵的交趾人,也是饿怕了,一个个骨瘦如柴,怪不得被汉人叫做“猴子”,营养极其不良啊!也难怪他们会做“越奸”(李朝自称大越),皆因跟着禁军有饱饭吃,谁还管皇帝是谁做?
打了那么多年仗,每一年都说只要打下某某城池,就能有饱饭吃了。交趾青年,大多是这样被诱惑参军的。李朝统治者的谎言,欺骗了他们多时。参军的确实能吃饱饭了,但是没参军的,生活却更加窘迫。
在战场上死去的士卒,家中连一个铜板的抚恤都没有。别看现在李朝气势汹汹,要对占城、真腊动刀动枪的,其实早就外强中干,透支的是未来。李日尊最怕的就是出现这种状况,被人打进交趾境内,那他用来愚民的谎言,就有被拆穿的风险。
“不成,不能再这般下去了!”
李日尊虽然知道这几股汉军是心腹之患,可他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交趾可用大军,皆在升龙城与宣光州城了,哪里还来大军?”
左威卫范彞很是疑惑地问道。
先前说话的人,是文明殿大学士裴嘉祐,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大越有二十四路,四府十三州三寨,其总兵力两两相加,可达三十余万,岂曰无军乎?”
范彞冷笑一声:“二十四路,朝廷真正控制的,只有十二路罢?其余十二路,四府十三州三寨都有州牧、酋长,他们早就抱着隔岸观火的念头,要看朝廷笑话。要让他们出兵,等同与虎谋皮!”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十二路,四府十三州三寨皆为大越国土罢?怎么大越有难,其如何能袖手旁观!岂不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唇亡齿寒,假道灭虢,尤历历在目也!”
听着裴,范彞不屑地说道:“汉人兵锋之利,这些州牧、酋长岂会真心抵抗?汉军早就将伐越露布四处散布,但凡出城相迎者,皆视为大顺友朋也,若能助大顺伐越,日后绝不吝赏赐。若顽抗到底,则玉石俱焚。如此威逼利诱,这些州牧,岂会真心待我大越?”
在场的文武百官听了范彞这话,都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大顺这一招攻心计,确实用得非常老到。利用李朝和地方少数民族的矛盾,逐步化敌为友,开始针对李朝了。如果长久以往,李朝原本就不牢固的统治根基肯定会被动摇。
虽然这时候没有“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癫狂之语,可谁不想掌统大权,生杀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人性之有大欲,因时而动,无关乎忠奸。就好比一个人的yù_wàng,是随着时间流逝而改变的。年幼时,或许很想要一枚糖果,及到青年了,或许就想要媳妇、屋宅了;到了中年,希望能娶妾,儿女众多;到了晚年,就想着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只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岂能事事如意?
你是个人,就有yù_wàng;越是身处高位,yù_wàng也就越大。身为一州州牧,平日里绝不敢奢望去做皇帝。可现在似乎看到了一丝机会,他们难保不会动心啊!
人性,这就是人性!
李日尊身为皇帝,对人性的揣摩不算很到位,可这么显浅的问题,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