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卢尘洹,已经登上了新式战船,沿着内海,向着安南乘风破浪而去。
想到五日前与折克行分兵的情形,颇为愤然。
五日前的半夜,整个钦州港一片静悄悄。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穹之上,将银光洒在海面上。迎着湿湿的,带有咸味的海风,卢尘洹还在和折克行在讨价还价。
按计划,卢尘洹只能带上了五千禁军,他不知足,死皮赖脸地想讨多几个士卒,却被火炮教习邹游冷冷地揭穿:“水师已有一千人,战船只有六十艘,再装下五千士卒,已经不能带上粮草淡水了,难道卢将军想在海上饿死、渴死不成?”
卢尘洹一下就蔫了,但还是凄凄地弱弱抗拒道:“海上可以捕鱼……”
“捕鱼也只是杯水车薪,六千多人的粮草,已经占了一半仓储,每日要捕多少鱼,方能够六千人吃?卢将军也是为将之人,应当读过《孙子兵法》吧?‘兵非益多也,惟无武进,足以并力、料敌、取人而已。夫惟无虑而易敌者,必擒于人’,兵力再多,却无法调动,那有何用?卢将军应该也明白,士卒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来力气打仗的道理吧?”
折克行也劝道:“圣上定计,将军为尖刀,直插升龙城。既然千里奔袭,就应当轻装上阵,精兵为主。战船之上,皆为禁军精锐,只要粮食充足,炮弹完备,何惧区区安南人?若是将军无必胜把握,末将愿替将军出战。将军则在钦州城内拒敌便是,只需拒城而守,定无城破之险……”
卢尘洹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升官良机,哪里肯让出,转身上了战船,愤然地说道:“去去去,少拿本将开涮。罢了,六千就六千,便只有这六千兵马,本将一样能拿下升龙城!”
折克行提醒道:“圣上是要一举毕功,活捉李日尊,方为之全胜!”
卢尘洹不耐烦地在甲板上说道:“行了,行了,本将知道了。起锚吧,快些开拔,免得让那些安南人得知本将要去偷袭!”
就这样,卢尘洹和邹游,率领六千精兵,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半夜,悄悄地沿着内海,出了钦州港,一路往西南方而去。
夜里最容易在海上迷路,所以卢尘洹早就找来几个老船工,帮着看方向。而邹游却有些不屑,他掏出了“司南”,和一张航海图,开始用炭笔和直尺,在一张黄麻纸上写写画画。这是皇家军校里面必须要学习的图上作业,每一个皇家军校的学员,必须考核过了,方能从军校毕业。除了图上作业,邹游选择学习的方向是海上航行作业,要知道,在这一门功课上,他可是皇家军校第一名!要不然陆承启也不放心让他带着大顺水师的家底——六十艘新式战船,一路南下到达钦州港。
在邹游靠着司南和一张航海图的计算下,新式战船组成的舰队,丝毫不差地出现在钦州城中。对于第一次出海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奇迹。
这时,卢尘洹在船上呆着,就很是不耐烦了:“来人啊,拿鱼竿来,本将要钓鱼!”钓鱼,是在新式战船上的唯一乐子,幸亏能钓鱼,不然卢胖子早就疯了。
亲兵拿来鱼竿,上了鱼饵后,卢胖子便在甲板上开始垂钓。
几日来,卢胖子无聊的时候,都是这般做的。经过亲身体验,他总算明白了,想要在海上讨吃的,并不容易。新式战船航行速度极快,想钓到鱼很是不易。要是撒网捕鱼的话,他又不懂,而且还要降低航行速度。兵贵神速的道理,卢胖子很清楚。要是因为捕鱼误了事,陆承启说不定会将他大卸八块,还谈甚么升官!
他也庆幸自己没有坚持,才能全速前进。但枯燥的海上生活,让卢胖子极为不适应,火气也一日比一日大。
这不,瞥眼瞧见正在图纸上写写画画的邹游,气便不打一处来:“我说邹大教习,你一天到晚在鼓搞些啥?这大海一望无际,你倒是给个准信,啥时候能到交趾啊?”
邹游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们的航线很正确,没有偏离。船速又快,再有三日,便能到交趾了。然后沿河而上,一日便到升龙城。”
卢胖子眉头一挑:“你是说,还要四日?”
邹游搁下被削得很细的炭笔,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你去问问那些老船工,他们到交趾,何曾少过十日?若遇大风大浪,怕是二十日都不能到。我们的船上,足足备了一个月的粮草,卢大将军,你就放心吧!”
卢胖子把鱼竿丢给亲兵,嘴上咒骂道:“要是给本将一匹快马,现在早就到交趾了!说不定还破了城,省的在这海上,受这鸟气!”
邹游认真地说道:“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圮地无舍,衢地交合,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涂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故将通于九变之地利者,知用兵矣;将不通于九变之利者,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者矣。治兵不知九变之术,虽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是故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杂于利,而务可信也;杂于害,而患可解也。是故屈诸侯者以害,役诸侯者以业,趋诸侯者以利。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卢大将军,你身为禁军厢正指挥使,这该懂得吧?”
这是《孙子兵法》上的九变篇,卢尘洹当然背得滚瓜烂熟。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特意用钓鱼来磨练自己的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