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枝在湖面上时起时伏,片刻之后,水中就有鱼儿吞食肉饵,被钩住。
老者没有起竿,只是静静的握着杨柳枝,就像握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鱼儿强行挣脱鱼钩,带着一道极浅的黑色,打着水花惊慌的游去。
杨柳枝头无饵无钩,就这样平静的垂在水中。
老者不紧不慢地的说道。
连鱼的血都被染成黑的,这样的湖水换做是我,可不敢喝。
剑哉皱了皱眉,比起对方悄无声息的出现,更让他感到诧异的是那种握竿的手法,像极了他认识的某个人物。
再看到对方的服饰,剑哉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什么,所以按住了依姬摸向布都御魂的那只手,笑着说道。
既然不能吃为何下饵?岂不浪费时间,伤害鱼儿?
钓鱼是兴趣,吃鱼是饱欲。你这小子,又懂什么?
那老者捋了捋胡须,放下鱼竿,指着剑哉笑骂道。
我原本担心你性命安危,千里迢迢赶了过来。结果到了以后发现你这家伙竟然在这里惬意戏水,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剑哉面色微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接着。
好像有样东西在空中划了道弧线,飞到了剑哉的面前。
他下意识的接住。
剑哉首先觉得是熟悉,接着就发现这正是自己背着慧音在人里走街入巷用来打酒的酒葫芦,而且比以往他打酒时,任何一次都要来着沉重许多。
接着他还看到一本小册子,册子上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剑术的心得。
握着酒壶,剑哉冰冷的手心忽然有些热了起来。
前辈?
不用去看册子上的内容,只从书法中蕴含的风骨,剑哉就能感受到对方超出自己几个水准的剑术造诣。
只因为来的太过突然,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前辈?
因为你很好。
胡须与头发同样白色的老者笑着说。
因为我对你很满意。
他甩了甩鱼竿,说。
不卑不亢,不畏强,不凌弱,守道义。你真的不错,如果不是你已经走出自己道路,老夫还真会忍不住抢你做弟子。
老者抬头看了看天边的黑色,挥了挥手。
带着你的葫芦走吧,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剑哉起身,带着绵月依姬,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人。
他看到了葫芦上的血迹,再加上对方始终没有起身,剑哉已经猜测到对方一路赶来一定受了很多伤。
这是他与老者的第一次见面,只是说了几句话,但是不由自主,他的眼睛却是想要流泪。
一滴热泪,顺着他的脸滚落了下来,滴落到他腰间折断了的剑身上。
杨柳无饵亦无钩,安静的垂在水中,老者就这样坐在雾之湖的石畔上,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大妖怪,一坐便是很久。
愿者上钩,若不愿,不强求。
……
……
所以比良大天狗上钩了。
没有什么力量敲击大地,甚至来着脚下的泥土都没有飞溅出来,但这人身上的妖气就让老者身周的所有花草全部枯萎。
如果说鞍马天狗代表的是大天狗中的正气,那么比良天狗就完全相反,他便是邪。
这是一个浑身罩着黑袍,好像黑袍里一切都是黑色的大妖怪。
他的声音颤抖着,似乎也受了伤。
你已经坏了规矩,难道还想彻底越过这条线?
不可否认,这世间是有约定成俗的游戏规则的。
青衫老者的声音,带着某种沉稳,没有流露出多么强大的气场,只是让面对他的人都能感到这个人非常坚定。
但对于我来说,这世间没有规则,只有我所认为的道义,而且我本来就已经脱离了白玉楼,这和约定俗成又有什么关系?
老者点了点头。
听说你的实力在大天狗里排第四,换你一个不亏。
比良大天狗的身体猛然一震,头皮都阵阵发麻,他大喊道。
八云紫一直在通缉你,你现在这里出手,恐怕活不到明日。
有些事难道担心就不做了吗?
老者手中的杨柳条微微晃动,指向比良大天狗。
比良大天狗却是一动未动,他是强者,是真正的强者,在一千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后,妖怪山上真正能够让他敬畏的妖怪就只剩下了两个人,然而如今他才清楚的认识到,妖怪山并不代表世界的全部。
杨柳枝在老者手中轻轻晃荡,但每一次晃荡似乎都蕴含着一种意志与杀意,以大妖怪的感知也分不清楚那一次是真,那一次是假。
天空晴朗无雨,但是在比良大天狗的感知中,他却是置身于一片雨地中,身边都是磅礴的大雨,每一滴雨水,都是致命的剑刃。
他无法理解这种意志的原理,所以他不敢动,只是将体内的力量激发出来,如同在雨中撑起了一把伞。
妖气喷薄而出,就连老者身下的石块都好像变成了宝石,在发着黑色的光芒,然而老者的杨柳条却将靠近老者的一切妖气全部排斥了出去。
比良天狗浑身都冒出冷汗,就连黑袍下的眉毛之中,也开始出汗。
他无法承受这种意志的压力与消耗,所以只能抢先出手,但是他也不愿意跟这种恐怖的对手战斗,所以他说道。
即便你战胜了我,也没有用,你应该清楚……大天狗中我只排第四,而绵月依姬的力量却是一天不如一天,连我都感知不到。所以剑哉不可能逃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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