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龙年,豫西南的麦季注定会有一个好收成。
当年雨水的前后几天,出其不意的下了一场桃花雪。听老人们说,几十年以前不算稀奇,几乎年年都会有,十多年来日渐变暖的天气总会使春天来的有些早,哪怕偶尔的有,也只是那么零零散散的飘上几片雪花,只是给孩子们带来了一些惊奇而已。不像今年这么温和的飘飘洒洒,连续几天,使得刚刚返青的麦田也堆上了一尺来厚的积雪。
惊蛰过后,大雪初融没多久,一场绵绵春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好几天。龙居村里的留守村民们笑了,前前后后一场雪与一场雨,不用顾虑今年的麦季准会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再也不像往年那样没明每夜的睡在沟渠边巴望着丹河的灌溉水了。
田地也笑了。沟渠边的小草芽儿在下面的潺潺河沟滋润下,同那田地里一尺来高的麦苗一样,一下子青绿了所有的黄土地;蛰伏了许久冬日的青蛙也不知什么时候一只只从地底下冒了出来,伏在周边的水塘与小河沟里,同着头顶上三三两两欢蹦雀跃的小羊羔此起彼伏的的欢唱着。
凌晨五点,天空还沉浸在灰暗的夜色中。郝家墓园里,两棵松树枝桠间是一根捆绑结实的铁棍,上面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正在前后翻腾着,一会儿那么静静的倒立着,一会儿上下引体,一会儿又跳下地面接二连三的载着跟头、身手敏捷的踢打着拳脚……
原来是郝逸然,一个鲤鱼打挺起步后,开始缓缓的含胸丹田收着步。紧接着他前后左右摆动着自己的双腿,反弓下自己的脊背,一遍、两遍、三遍的重复着……站起后流露出一阵久违了的笑意。
此时的郝逸然穿着一套部队时的作训服,虽然头发未理,胡须未刮,却梳理的齐齐整整。细致打量看去,一月前初次奔丧在家时憔悴、病色的面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现在的他气色微红。表情自然而从容,似乎已完全恢复了从前那种干脆利索、阳刚般的活力。
“爷、奶、爹爹,告慰三老,我的病已经好了。您们也没有后顾之忧了,爹您老人家今儿个已经是七七,我前前后后考虑还是要出去,遵照我妈的吩咐,今天将咱家的十几亩麦子打遍药。我就去理发,计划明儿个出去看一看,请三老保重!”
郝逸然跪在郝文钦与郝子君的坟前磕着头,祷告一番后站起身来,他缓缓的解下了枝桠间的铁棍,掖在腰间大步流星的朝家走去。遇到村里的人们他轻松自然地主动问着好,正在田地里干活的叔婶们远远的审视着他,一个多月了,这小子话越来越少,早上也从来是第一个起床。农村人不好好的侍弄庄稼,还整天在坟前踢腾着练什么武,是不是被他那媳妇折腾得脑子有问题了。
郝逸然可以感觉村人们对他的疑问,也背后听到人们说他“神经”、要“疯”了的窃窃私语,他只是装作没有听到而低头不做任何回答。w我一定能做上军官,前些年去做生意你们也不少次当面吹嘘、奉承我这辈子一定能做大老板……如今就这点事情不至于如此评价我吧?母亲李玉香也为此当面啰嗦、唠叨他多少遍,郝逸然耐心的向娘介绍着自己这样做是为了治病,李玉香带着一种疑问叹息了一声也就不再过问他,只是每天做好饭让侄儿、侄女叫他回来。
那天同余晓云他们在穰州聚会后郝逸然已经开始了加紧治疗的步伐。陈致远带他去市第一人民医院看专家门诊。医生做了全面检查好断定是椎间盘突出,需要做大手术。郝逸然不懂医理,却明白椎间盘突出症的病因。他拒绝了手术,而是去了武当山。一位擅长中医的老道长为他全面针灸一番后,即告诉了他这套强制牵引的办法。道长告诉他,这种病既不是椎间盘突出也不是坐骨神经痛,应该是长时间站立腰肌劳损后遭受重压椎骨稍微的错位,非常有幸,他曾经有过武术的基础。腰脊极为的柔软,否则真要动大手术矫正才能根愈了。
回来后遵照道长的矫正方法,这些天来,他早上早早的起床,一趟三公里跑到河滩边林场水库趁着一身大汗活动一番身体,然后跳下河开始游泳矫正,再转回到墓园里如刚才那样,把自己倒立在简易单杠上强忍着疼痛重复着这种强制牵引的动作。
一月来,早晨牵引治病、中午侍弄麦子、下午与晚上看书是郝逸然每日来例行的事情。逸修大哥两口子要在家里照顾几个小孙子也出不了门,总想多种几亩地增加一些收成,父亲去世后本来留下种棉花的几亩春地他都留给了他,没有了春庄稼事情自然少去了许多。科技发达了,几乎机械化的操作,一个壮劳力在家里种上几十亩地并不是很为劳累的事情,不用小时候那么一亩亩的拿着锄头除草,只是遵照逸修大哥的吩咐,每亩地撒上一些尿素,喷洒上一遍药,也就等待六月份以后的收成了。
农村的生活表面上有些简单与平静,近些年来人们的消费观念已经像城里人那样开始提高、攀比起来。今天堂弟、表弟要结婚,明天表侄女要出嫁,频繁的人来客去对于一个没有多少“活钱”收入的家庭来说更加有些捉襟见肘起来。尴尬的婚事、重新开始欠下的债务、等待着他的种种应酬……父亲走了,这一大摊子事都需要自己出面去完成,这对从来喜欢简单的郝逸然来说,开始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对于陈致远的挽留,他只是保留着而没有给予他确切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