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么年轻,却有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自信与胆魄。

无论何时何地,他似乎都可以做到冷静思索。

不管局势有多紧迫,周遭的人有多不安焦虑,他都能静心理出一条不同寻常的路来。他的谋划计策,并非铤而走险,胆大妄为,他缓缓说出那些的时候,脸上的淡定、笃定,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自然。

那种透彻和冷静,与生俱来的大局观,使人心惊,敬畏,震撼。

吕布的眼神越来越灼热。他一直有一种直觉,这个人拥有无可比拟的才干。如今,终于得到了证实。谈笑之间,他已手捻上策,助他破解危局。稳坐帐中,他似能指点厮杀,帷幄运筹,决胜算于千里。他太神秘、莫测、高华了,直如神祗般不可攀。

祁寒见他望着自己不说话,便举杯抬手,做了个吕布看不懂,类似庆贺的动作。尔后垂眸,摇头轻吹,嘬饮了一口热水。

彼时,他披着一件深青色绒袍,交领上方裹有黑貂裘毛,衬得脸颊白皙如玉,双靥欺霜。眸中噙了一丝志得意满的浅笑,浑身上下仿佛若有光芒,散发出无比的自信与风采。抻起的右臂虚悬,指间轻轻扣握住一只浅口赭杯,仿佛在暖手。氤氲的热气化作白雾腾起,盘旋温润扑在他脸上,隔了长长的眼睫似结了一层露水,沉沉朦胧,看不真切他的眼睛……

咽下热水之际,貂绒中的喉结轻轻一动。

吕布心头剧震,如遭雷击。

他如坐针毡般飞快跳了起来,冲出帐门而去。

祁寒疑惑地一唤,吕布并未回头,只抬手一摆,声音传来人已出了营帐:“我去点兵备战。”

祁寒恍然失笑,暗道,这人果真天性好战,这便按捺不住了。

摇了摇头,想起有事未决,喝完热水肚腹温暖,这才起身往外取了汗血宝马,向浮云部营寨驰去。

***

到得营寨,见丈八、孔莲等人正在练兵,二人瞥见祁寒,便笑脸相迎。对着小红马又是好一顿夸赞艳羡。

祁寒将马缰交到部卒手中,左右看了一阵,问:“阿云呢?我找他有事商议。”来时他远远眺见了赵云的身影,谁知这会儿却不在校场。

孔莲还未答话,丈八已先笑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促狭:“祁寒兄弟你那般聪明,岂有猜想不到的?我那二弟自然是去看他的小娘子去了。”

祁寒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孔莲脸色微变,连忙伸出手肘去捣丈八肋下,却被大汉怒目而瞪,憨厚的面容上几分茫然。

见祁寒目光震愕,丈八还待解释再说,孔莲却一脚踩在他足背上,忙道:“不要听他胡诌!浮云大哥是去探望他哥哥了,那位甘楚姑娘只不过顺带瞧一眼……大个子太笨,净听些风言风语,专爱胡说八道!”说着,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丈八一眼。

祁寒恍然而悟,这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心神稍松,抬起一拳杵在丈八宽厚结实的肩膀上,笑道:“丈八大哥,你什么时候也跟人学会八卦了。”

军中无聊,赵义带了个云英未嫁的姝丽,又与赵云亲近,自然会传些有的没的以助谈资。丈八性直,听风便是雨,当然没有孔莲有分辨力。

丈八眨巴着大眼,疑惑不解:“没有啊,我没学过八卦!祁寒兄弟你是先师的徒弟,是否会得?不如有空教我一教。”

祁寒听了哈哈大笑,孔莲虽不解其意,但见他笑得欢畅,也跟着陪笑,却把丈八搞了个摸不着头脑。

笑闹一阵,两人便带着祁寒去看他的军帐。

一进门,祁寒便是愣住了。

只见帐中布设,简朴整洁,与当初北新城的宿处别无二致。两张卧榻相对而望,西厢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白帛染墨屏风,浴具浴架葛巾都掩在后头,案几上摆了笔墨,甚至还搁着分外眼熟的几卷兵书,似是赵云之物。

见他怔住,情绪波动,孔莲眼底滑过一抹了然的光芒,却是不动声色,引他到榻前坐下,为他诊脉,道:“天气越发寒冷,切记不能吞饮冷水。酒可以喝,最好烫热再饮。这营帐你与浮云头领共用,他说了,自今夜便要留宿军中,祁公子你则仍在刺史府住着,将来若有战事变化,再来不迟。”

丈八在一旁点头:“刺史府住着要比军帐舒服。小莲子说了,你身体受损,要住好的。”

祁寒皱眉:“可是军帐不够?”为什么又要跟赵云住在一起……光是一想,就有点头皮发麻。

孔莲眨了眨眼,正色道:“你身体虚冷,需人照料,又绝不能误饮冷水,或着凉受风。在一个营帐,浮云大哥才好照顾你。”

丈八附和道:“对的,二弟心细,定会照顾人。”

祁寒:“……”

不禁抬手扶额,遮挡住皱起的眉头和眼睛。鼻子里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默了一默,他抬眸问道:“阿云去了多久,若没那么早回,我先洗个澡。”说着,畏寒似地搓揉手背。他来时见东边的营帐外头,火头军烧了好几大铁镬的热水,白雾蒸腾,想来甚是暖和,打算清洗一番。

“他才刚过去,想必没那么快回。你先洗吧,莫要受凉了。”孔莲临走还不忘殷殷叮嘱。

丈八拎了浴桶便往外走:“我去帮你打水。”

祁寒含笑道谢,送他二人出去。心中感恩他们的关怀,觉出了一丝温暖。待二人走后,他才独坐榻上,环顾帐中景物,一时心绪起伏,不知是何滋味。

丈八回来放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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