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瓮声道:“你答应我不吵不闹,莫要惊动了台子那边。不然连我也护你不得的!”

祁寒连忙点头答允,眉头却深深皱了起来。

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儿?听这大汉所说,他似乎并不愿那边的人注意到我,滞留在此也是为了护我?此刻他目光焦灼,一直朝山口方向顾盼,似是在等什么人……而他们将我掳至此间,又是何缘故呢?”

大汉见他如此乖顺,果真不吵不闹的,手下润泽的朱唇微张,瓠犀般圆亮饱满的玉齿露出,少年安静淡然,肤光赛雪,在月光之下眉目宛约。一时间竟被束住了目光看得呆了,一张大脸涨得通红。祁寒见这人呆直眼神盯着自己的嘴脸不禁纳罕,暗道,他看上去倒是朴实纯良,但此刻为何又眼神闪烁,似有羞怍,又有些惭愧?

他却不知这大汉一时被他容貌所震,又想起绑错了人,故而惭怍。

不等祁寒深思,口中已一阵搅痛,原是那大汉伸出粗砺的手指,粗鲁地将麻核取了出去,显然又拉伤了创口,流出不少血来。祁寒通通吐在草丛里,只是紧皱了眉头,并未抱怨。

他可不知,对这大汉来说,这动作已是万分小心了。只是对方头一回近触到这般俊美的人,心中紧张,手指乱抖而已。

大汉梗着脖子,偷眼瞄向少年。本还恐他耐不住剧痛乱叫,一直紧张兮兮望向四周,怕被人发觉这处的异常。他甩手将麻核扔进草丛,扭头之下却见祁寒疼得脸色苍白,满头汗水,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登时对这小白脸刮目相看,升起几分敬意来。

祁寒擦了擦嘴角血迹,暗忖这壮汉心性并不坏,就试着与之沟通。低声道:“壮士为何捉我来此?”

他大概也看出了些端倪,只是心中疑惑更多,此刻巴不得想法子离开这儿回转北新城。

大汉看了祁寒一眼,嘴唇嗫嚅几下,一双浓眉紧紧拧了起来,似乎颇显为难。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绷紧了脸,一句话不说。

“你叫什么?”祁寒暗叹了口气,准备套套他的话。高台那头的集会似乎快要开始了,祁寒心中越发着急。

大汉瞥他一眼,讷然不语。

祁寒见遇到了个锯嘴闷葫芦,心中只是无奈,又问:“大哥……你能放我离开吗?”他看出大汉的面色有异,故而大胆试探。

孰料,这回大汉听了,干脆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祁寒瞥了眼那人紧皱的眉毛,越发察觉出对方的为难,心中更觉讶异。他不想这汉子难做,但眼下虽然无事,不代表待会那些匪首收拾残局的时候不会顺手了结自己。他可不想坐以待毙。

“大哥,你给我松松绑?这麻绳捆得太紧了,血液不通容易废掉啊。”祁寒示弱,努嘴朝自己紧缚的手脚一指。只要这麻绳能再松半寸,也许等下他就可以……

那大汉听了一愣,狐疑地看了祁寒一眼,见他目光温驯纯良,似乎并无他意。又瞟了一眼他紧勒的手脚,竟然真的转过身给他松了一圈儿。

祁寒朝他道了谢,暗中松了口气。目光在自己腕上深印的红痕上一闪而过,却不以为意。他微抻身体,眼中精光一闪,继而开始逡巡四周地势。

“我叫卫弘。”

祁寒这厢正自偷摸眺望,却不料那大汉忽然闷声道了自己姓氏。

祁寒赶紧收回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同他回话:“哪个弘?鸿雁的鸿,还是洪水的洪?可有表字。”

大汉摇了摇头,可见并无表字。听祁寒问起具体的字,面色似有为难,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用手中大刀,在泥沙上划拉了几下,留下一个歪斜难看的字形,显然这人是不识字的。祁寒看后点点头,虚虚躬身见了个礼:“原来是弘毅的弘,不错。卫弘大哥好。”

卫弘听他用极清澈的声音念出自己的名字,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悦耳之感。忍不住咧了咧嘴,朝祁寒憨然一笑,骄傲道:“是我爹托蒙馆的夫子起的。听说当时还宰了一头猪,予了那夫子十斤猪肉呢。”言语淳朴尽是乡土味道,看来他实是满意自己的姓名。

祁寒听了,却凝眉沉思起来。

卫弘,这名字他自然从未听过,也不记得出现在汉末的记载之中。其实,现而今,这些人已不叫黄巾了。

据他的记忆,若是这世界没有大的变动,那自张角死后,皇甫嵩朱儁等人率军平靖了黄巾起义。黄巾军余众惶惶之下流向冀北,最终又散往八州郡县之中。当然,最后大部分归入了黑山一部,也就是现在他所看到的这些黑山贼寇。

高台上那人,很可能就是继承了太平道体系的黑山首领张牛角。至于原先的三十六方渠帅,死的死,降的降,并的并,只怕所剩不过数人而已。但刚才听通传的“黄龙、白波”等部,竟还是沿用的黄巾分法,将各部领袖冠以其绰号,保留发展了下来。看起来,除了尚未身死的那几人,其余的部众皆是沿用了前任领袖的绰号作为本部代号。

祁寒斜眸乜了一眼卫弘脖上的皂巾,忽然发问:“卫兄,你是哪部的将领啊?青牛角,苦哂,白雀,浮云……还是丈八?”

卫弘虎躯一僵,脑中轰的一下,仿佛雷霆过耳,竟尔呆在当地!

怔惊之间,他见鬼一般转过头来,以不可置信地眼神紧盯着眼前斜卧在地,一脸放松淡然的青年,喝道:“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此子居然对各方绰号如此清楚,但这些名号,分明只有教众内部联络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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