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殿一时静寂。
除单飞外,余众均不识得单鹏、巫咸二人,可听这二人寥寥数语,众人内心着实异常敬畏。
这二人所为可说是惊世骇俗之举,世俗人类非说要去做,甚至连想都不敢去设想。
等听到巫咸质问单鹏时,阿九突然道:“这个雾人也喜欢女王?”她毕竟知晓女修往事,虽不知道单鹏、巫咸的身份,可感觉这两人谈论的女王多半是女修。
她对单飞一往情深,自然对那和单飞很是相像的单鹏很有好感。巫咸咄咄逼人、对单鹏隐有敌意,她看得出来。听闻巫咸这般语气,她也想当然的认为敌意出自何处。
单飞心中微颤。
他不能不说阿九设想的很有道理——女修让他单飞来楼兰找巫姓人士,结果是巫师控制了楼兰,巫师的一帮手下每次听到他姓单,都是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传他六甲秘祝的是哪个?会是单鹏吗?如果单鹏能如女修般的存在这个世上,那巫咸和女修、单鹏类似,会不会亦是仍能留存两千年?
巫师和巫咸有什么关系?巫师一帮人对单家人这般仇视,难道是因为巫咸和单鹏昔日的恩怨?
单鹏、巫咸本是女修的左右护法,奉女修之令本应齐心的铲除使用异形香之人,他们结怨的原因是由于女修?单鹏爱着女修?巫咸亦是深爱女修?
一连串的疑问汹涌的激荡在脑海,单飞盯着单鹏,只怕错过其中的关键。
单鹏目光微凝,盯着咄咄的巫咸,许久才轻叹道——巫咸,你想多了。
阿九娇躯微震,失声道:“他是巫咸?”
“你认识他?”单飞奇怪问道。
阿九摇头道,“我不认得。但是……当初我帮你联系玄女时,玄女曾对波罗僧喝道——巫咸子弟,焉敢如此?!玄女猜测,波罗僧就是这人的弟子!”
单飞微有扬眉。
于阗王露出敬畏之意,显然感觉波罗僧的后台绝不好惹。
那面的巫咸已道——我想的不多,你做的却是不少。
单鹏凝望着巫咸——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巫咸缓缓道——自共工以来,这世界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许多远古遗迹或毁灭沉入地底、或是沉沦淹没在海下,你却不辞辛苦的将往日地貌尽数录在《山海经》中传给伯益,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
单飞讶然。
他已知道《山海经》是记录了远古的世界地理,却不知道是单鹏做了《山海经》的原本,单鹏这般作为的原因倒让人的确难以猜测。
单鹏扭头望向远方,反问道——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巫咸冷望着单鹏的背影——你是怕女王苏醒后,发现世事已改难免感慨,因此录下曾经的地貌山水,希望女王有朝一日苏醒后,还有人能和她般,记得曾经的时光。
单鹏沉默。
众人听巫咸所言,一时间很是困惑,不解巫咸在说什么。
丹玛却是不由向阿九望了眼,心中蓦地明白了单鹏的用意。她身为于阗王孙,在世人眼中已是少有的尊贵荣耀,可却少有人知道她的寂寞。
历来王子王孙,能被世人铭记的有多少?历代有着她这般地位的女子,又能做出多少能被后人记忆的事情?
春闺寂寞中,她知道这般荣耀的身份终是如弹指红颜般、有一日会随风而逝。每每念及于此,她亦难免黯然伤神,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有意中人身披战甲雄鹰般的到了她的身前。
只要一刹,已是此生永恒的灿烂。
浮生如衰草、岁月催人老。
能有一件值得记忆的事情,已是不负此生的春风秋雨;如还能有一个陪你去记忆的人,那已是此生最大的奢盼。
她知道爷爷的用意,却更知道这用意终究不过如镜花水月。眼前那男子虽如雄鹰般落在了她的身旁,但却从未将此地当作停留的港湾。
两人近,情却远。
她一直很羡慕阿九能陪在单飞的身边,等听到巫咸所言,瞬间想到——若真有一日,有一人默默的为自己绘染了山水、铭刻了时光,只等自己凝眸时不再喟叹,那一生还会有什么遗憾?
一念及此,她心中酸涩,眼中竟有泪光闪现——对着那沉默如山的男子,她实有着难言的眷恋。
阿九感受到丹玛的凝视,却未转头。她那一刻眸中亦是晶莹微华,不知是不是想着一般的景况?
——可女王爱的人不是你,她若爱的是你,那大业从何而来?巫师的声音阴冷的传来。
众人虽是不明究竟,不过都听出巫师似有意在激怒单鹏。
单飞心思如电,记得《史记》中有过记载——秦之祖先女修,有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
这是太史公的记载,是说女修吞了个鸟蛋后就怀孕生下了大业。这实在是玄之又玄的事情,后人对这种记录多认为无稽之谈,甚至因此开始怀疑起太史公做史的真实。
不过在单飞看来——司马迁这么记载,一来可能是因为传说的确如此,亦有可能太史公虽是感觉此事虚幻,但太史公的确不知女修生子的真相,只能忠于传说进行记载。
女修和谁生下的大业?
单飞不是个八卦的人,但听到巫咸执着这个问题,倒感觉这可能是矛盾的关键。
单鹏仍旧眺望着远处,声音中竟没有任何激荡——巫咸,女王之事,非你我能够左右,亦不是你我应该左右。我等眼下需要做的事情不是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