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公开表示要追求你,尤其那个人还是你喜欢的,这是好事吗?这当然是好事,这世间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可李荣享却觉得他自己被这好事砸得有些摸不着自己的心脉了。
在长乐说‘汝慕先生则为主,每见先生一次便添一分,先生可喜欢我?’时,他有那么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了,简直似做梦一般,仿佛眼前是幻觉,他已经‘死’了。
“先生,先生,”长乐可不管李荣享怎么装死,在执着于两世的感情上,她是直角战士,她戳过去的时候,就没想过回头路,“先生,你不必急着这一时与我说什么,你只要知道长乐喜欢你就是了,以后……”
长乐顿了顿,仰起头,目光含情、柔滴似水,扫过桃花朵朵,粘在李荣享微垂的眼眸上,“以后,我们的路长着。”相伴还不容易吗?喜欢还不容易吗?若爱还不容易吗?
明明有风,有桃花落下,还有山间百物的低鸣,可李荣享仿佛只听到了长乐的呼吸、长乐的心跳。这世间一切都似静止住,再没有旁人。有许久,李荣享都想沉溺在里面,自己骗自己一把。可惜,现实就是现实。
这时,桃林边上传来留夏呼唤的声音,“公主,公主,长公主唤你回去呢,咱们该下山了,公主……”
留夏这丫头越来越可调/教了,自己吩咐让她在桃林外面守着不准她进来,她守得规矩还有分寸,关键的时候还知道该怎么做,等着回去后,自己要好好提一提她了。
外面的呼唤声越来越大,听着也越来越近,长乐她自己是不怕被人看到的,谁知道李荣享怕不怕呢?
她说了那么多,也说过不等着李荣享一时与她说些什么,但李荣享今天要是真一点不与她说,她是绝不会动的,也不会应外面的声。看看谁更急。
可她万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李荣享只双手抱拳,俯身与她行了个大礼,“能得郡主轻睐,是在下之荣幸……”
李荣享话还没有说完,长乐甩袖瞪大眼眸,不爽地大声打断了他,“李荣享,喜欢你不是我的轻睐,我更不要你的荣幸,”谁要她说这些没有用的。
她知道李荣享话里是什么意思,她不要李荣享说出那些她不喜欢的话,那明明也是李荣享自己不喜欢的啊。
“郡主……”李荣享慌了一直从容镇定的神色,伸手去拉要转身跑走的长乐,“我与你……差之太多了。”差的还不是表面上能看到的那么多。若只是那些,他又何苦在乎。
有些事,他终身也不能对任何人多言一字,那些隐密的、阴暗的、见不得光的,有十八层地狱那么遥远。
他怕带累了长乐了。
长乐就着李荣享拉她的那一下,反身踮起脚来,她本来也没想走,她就想看看李荣享不肯说,却肯不肯行动的,结果,她自然心满意足,心底那点不爽,变成了蜜。
转身的那一刻,长乐就着这股子力道,将晶莹透着光亮的粉嫩柔唇,印在了李荣享坚硬的下颌,吻得如雷电相击。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李荣享那双极美又仿佛看透世事苍凉的眼眸,全然睁开,好大好美,好像盛着整条星河。
李荣享拉着长乐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人也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他就见着长乐笑得像是偷到腥吃的可爱小花猫一般开心,他也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长乐拍手赞着,“先生笑起来真好看,”李荣享这人很少笑,他也不是肃面的人,他面上的表情通常都是淡淡的,好似有笑、看着柔和,其实皆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长乐与他认识两世,看到他真笑的时候,都是少的。可他一旦笑起来,那真是在他周边的所有,都会失色的。
“郡主喜欢就好,”李荣享说话时,错开了看向长乐的目光,长睫遮起眼中那忽起的羞涩,瞧着竟有些可怜了呢。
长乐背起双手,轻轻弯腰,长发抚过她的面颊,发梢又带起刚刚落地的桃花瓣。人面与桃花,两样都美。她开怀地笑了起来,伴着桃林外面一声紧似一声地催促,转身真的跑远了。桃林中,空余那一串风吹银铃似的笑声。
在长乐转身的那一刻,李荣享垂下的眼睫快速睁开,把长乐那俏丽的背影,全部深吸进眼里,最后化成唇边再次绽开的笑来。
若说她们来时,马车里是安静的,回程时,这马车里竟比来时还安静。
长乐盘着的双腿中间放着一个竹蔑编成的花筐,有脸盆大小,里面装得都是她们要离开时,长乐让留夏带人从桃林边帮她拾落地上的桃花瓣聚成的。
她此时正不厌其烦地玩着捧起桃花瓣、松开桃花瓣的游戏,看它们自然飘落回那竹蔑编的花筐里,嘴角眉梢连带眼里,都是欢愉的笑意,仿佛那堆桃花瓣里能看到李荣享的面容似的。
在她对面坐着的她娘,神色却是怏怏落落的。
长乐不是没注意到她娘萧华长公主从寒寺出来坐到车里时,那微红的眼眶、有些散乱的鬓发和略显松垮的衣衫。
可是,她注意到又能怎么样?她娘那心思,是隐密到连她都不能问之一句的,又何来安慰抚劝呢。
情这个东西,是世间最不分贵贱,也最没处说理的,一旦得了,便是各人的情各人的消受了。
李荣享回到惊鸿馆的柳亭时,已是傍晚。
他刚进得室内,整个人就如失了全身力气般栽倒在软榻上,一口殷红的血从嘴里喷了出来,雪白的缎面褥子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