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拿自己当根葱的人,往往特别善于装蒜——长乐觉得用这句话形容富昌候府一府人都不为过。
她以前怎么就没觉出来呢,一进富昌候府的大门,就从里面飘来一股子呛锅似的怪味呢。
往常长乐出门回府,也没见过这么多人关心她。
门口排着她祖母老田氏派来的人、她父亲富昌候派来的人,她二婶小田氏派来的人,甚至还有柳国公府大田氏派过来的人,还有些七七八八的,说不上来哪路的小鬼,聚得门房都要挤破了。
她才下马车,还没踏上台阶呢,都伸脖子出来,像是圈子里的鸡,等着喂食般挤挤咂咂的。
她若是没经过前一世,还真不知道哪个人是哪个人的暗线、哪个人又是哪个人埋得桩子。
呵呵……,长乐假装没看到,她如今最好的反应,莫过于‘装’。
她在公主府的时候,就已经警告过身边人了,并组织他们集体参观了被富昌候府送回来的裁春那具破烂的尸体,谁要是敢多说一句嘴,裁春就是最好的榜样。
要让他们知道,背叛了她这个主子,谁也保不住他们。
这世间大体没有哪个奴才忠于主子忠于到愿意献出自己性命的,别的地方或许还能跳出一两个来,但富昌候府这地界,长乐才不信会有呢。
“郡主,咱们先回院子吗?”郡主晋公主这事,虽然复元帝已经拍板定了,但圣旨和礼部的封号还没下来,暂时还是要叫着郡主的。
裁春没了,留夏就成了长乐身边的首席大丫鬟了。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她已经学会了在长乐身边做奴婢的基本规矩。
“嗯,先回去,着小丫头知会老夫人一声,就说我梳洗休息一会儿用杯茶就过去给她老人家请安,我累了,别人就不见了。”
往常不管她从哪里回来,总是先去富昌候太夫人也就是她祖母那里请安的,但今天她要开场唱戏,准备工作还是很重要的,也得给别人家预备点时间不是。
——有她那句‘别人就不见了’,那些‘别人’肯定前仆后继挤去她祖母那里,堵着见她,她一锅全烩,省着挨个找她,怪麻烦的。
富昌候府后院,有一处敬秀楼,是富昌候为惟一的嫡女长乐郡主修建的,位于府中东院西侧一座小院的正中。
四四方方,没半点出格也没半点空隙,看着极规矩的小院,其建筑结构与后宫某处倒有点异曲同工了。
在一切都看清楚明白后,长乐越看这座小院越向个笼子了。
经了两世,长乐已经不在意了。
有人骗我、欺我、笑我、辱我、害我、何以处之、唯有敬他、容他、让他、忍他、随他……
——看准时机弄死他 。
时机很重要,报了仇,又不违天和、伤阴德,才是最好。
说是梳洗休息,那定是要梳洗休息的。散了头发,放了帘子,长乐是真打算小睡一会儿的。
恍惚间,长乐听到外间有人来人往的轻微动静,都被留夏挡了回去。只说她家郡主精神不济,正睡着,醒了要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别的话并不多说,全是按着长乐的意思来。
长乐睡得安心,足有小半个时辰才醒,她床上一动,外间守着的小丫头就听到了,然后留夏率先进来,轻声询问,她示意后,外面侍候的一小队人先后进来。
漱口净面,收拾一翻起得床来,移步到梳妆台前,长乐带着几丝慵懒,撑坐在精雕细刻的红木圆凳上。
长乐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打磨光滑的菱花铜镜里,映出一张绝美又骄艳的容颜,黛眉好似群峰拢聚、媚眼恰似水波轻横,一双眉眼盈盈之处,好似有春常住。
她这张脸啊,真是尽得父母真传,哪怕富昌候总是怀疑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她却信得富昌候是她爹的。她这鼻、口妥妥是富昌候杨宁治的雕版。
前一世出了事之后,她还抱有天真,去找过她这个亲爹,可人家根本不认她了,甩手就把她扔了出去,这一世,认不认的、是不是的也无所谓了,有没有爹能怎么的,她有娘!
“郡主,是否用这支红豆钗?”
侍候梳头的丫鬟清脆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说话间一只素手已经从五层高的妆盒里拿出一只钗头镶着九颗圆滑红豆的钗,在长乐挽成高髻的发间比了又比。
长乐眉头皱拢,这钗这些年了,竟然还在。两世了,总有些旧人旧物,提醒着她,不走出另一条新路,就会在老路上跌倒啊。
若她没记错,这钗是月前立春那日柳承熙送给她,亲手为她插上时,好像还说过一句肉麻麻的情话,什么相思红豆此情中,人影成双比翼飞。
那时,距离她重生,好像隔着几日。
那时,她听这话,还又羞又恼又愉悦呢,现在,只觉得恶心。
长乐身后侍候她梳头的丫鬟看见,连忙把钗移开。
她没有跟着长乐去铃锣胡筒,自是不知道外宅里柳承熙的事,但察言观色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必修课,郡主那些细微动作代表着什么,她怎能不知道。
奇怪了,郡主之前明明很喜欢这只钗的,更是连带过几日不歇,只是前些日子一觉醒来,似乎再也没见她动过了。
见着身后的丫鬟把红豆钗送回了妆盒中,长乐胸口缓缓吁回一口气,唇角挑起一丝温婉的笑来,“带那只镶南珠的钗吧,那是去岁老夫人送的,我是极喜欢了。”
“是!”丫鬟应了,那厢里留夏也找出来配过的衣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