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兼济在攻天圣寨的日子里,大量使用火炮,玩出各种花样。此次攻灵州,便以他所部为主攻,张亢军辅助。
灵州是座孤城,外无援军,紧靠在黄河边上也无路可逃,惟有死守一条路。城一旦被攻破,由于外面道路上全是宋军,城内的党项军跑也无处可跑。这已经是死地,鄂桑格不降,仅有的倚仗就是宋军不会在自己身上花费太多力气。一个城主,远不如宋朝的一个知州呢,至于用数万大军来猛攻吗?有这功夫,去做点别的难道不好?
然而宋军真地来攻了,鄂桑格得到消息,依然不信。他知道城下聚集了宋朝大军,但总以为那就是吓自己的,待上几天便就会转头北去。
脸上写着一千个不相信的鄂桑格,从选出来的寨妇中爬起来,放下手中酒杯,草草穿戴了戎装,随着传令亲兵到了城头。刚刚出城主府不久,便就听到城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声响,吓得他脚下一个踉跄。
亲兵忙扶住他,道:“城主大人,这是城外宋军火炮,煞是吓人!”
鄂桑格强自镇定,扶了扶兜鍪,口中道:“宋军火炮怎么如此动静?我们的泼喜军呢?”
亲兵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陪着鄂桑格走向东城头。
到了城头的望楼上,正好宋军一炮打来,鄂桑格只觉得脚下一阵摇晃,差点就坐在地上。屏气凝神,鄂桑格扶着女墙向城外观望,却见外面黑烟一片,哪里看得清楚。
愣了好一会,鄂桑格才道:“宋军这是用的什么妖法?云里雾里,人也看不清楚!”
亲兵道:“这是宋军的火炮,发炮的时候吐火冒烟,就是这般。小的问过从天都山退到灵州的人,他们都说宋军的炮就是这样,打得又远,力道又狠,极是难防!”
话音未落,就见城外的黑烟中突然发出一道火光,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黑烟冒起,城头再次摇晃起来。鄂桑格这才发现宋军打的是城门,不由吓了一跳。
灵州是原来隋唐时的故城,咸平年间赵继迁多次攻灵州不克,最后先取清远军,再下怀远镇,灵州彻底成了一座孤城才攻克。攻下灵州后,赵继迁继续其部落化政策,让灵州治下的县全部成为部落,县城废弃。灵州城也没有再修缮过,现在的样子,就是当年赵继迁破城时的样子。城墙倾颓,城门朽坏,早已不能跟当年坚城相比。
鄂桑格当然知道这些,不过在他眼里,年久失修并不是什么问题。不只是他,党项的绝大部分官员,包括元昊祖父三代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宁愿大修宫殿,也不营城廓。好汉子就是这样的脾性,攻城守城不是他们该干的事,就应该纵马在草原大漠上。以前宋军败是败在野战能力低下上,讲攻城守城,党项军在他们眼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不过现在,鄂桑格却被这传统坑苦了。这座雄立黄河岸边数百年的坚城,早已经是外强中干,经不住宋军火炮的猛轰了。鄂桑格还拿着四十年前党项人攻城的艰难自比,实在是过于高看了自己。城外的刘兼济还只是在准备,让十几门最大的火炮,轮流射击城门找准度,已经把城头的党项军吓得魂飞魄散。
回过神来,鄂桑格跳着脚喊道:“砲呢?我们也有砲!让泼喜军发砲,打烂宋军!”
身后的亲兵抬头斜眼瞅了鄂桑格一眼,微微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鄂桑格在城头跑来跑去,把躲起来的“泼喜军”逼到城头,让他们对着城外黑烟弥漫的地方发炮。虽然烟雾缭绕中看不清楚,打黑烟最浓处总没有错。
被押过来的小头目无奈地对鄂桑格道:“城主大人,我们的砲打不了那么远的。一旦发砲,不但打不中宋军,还会让他们看到了我们的所在,会先打我们的。——如今城头的石砲一大半已经被宋军打烂。不是我们怕死,是这砲留着将来守城有用啊!”
鄂桑格哪里肯信,命身边卫士抽出刀来,副着泼喜军放砲,压制住城外宋军火炮。
小头目无奈,只好安排了两门砲,装了石弹,来几十个人拽住,向城外打去。
“泼喜军”用的石砲都是用人拽的,有“旋风砲”等诸多名目。不过用人又多,又打不远,石弹发出去,堪堪打到护城河的边上。
鄂桑格在城头跑来跑去,让更多的人上去拖拽,把石弹打得远一些。
正在这时,突然城外数声巨响一起发作,不知道多少铁弹一起打上城头。不只是刚才发弹的石砲,就连城头的党项军士也倒下一片,有的断手断脚,有的血肉模糊。
鄂桑格被一个打飞的士卒手中的刀划到了大腿,一时鲜血直流,怔怔站在那里。
小头目从地上爬起来,向鄂桑格无奈地摊手:“城主大人,你看见了?城外宋军不知道多少火炮瞄着城头,单等我们的石砲一发,让他们看见了所在,便就几炮一起打过来。再要接着放砲,要不了几个时辰,我们的砲就全部被打烂了!”
鄂桑格茫然地点了点头,再不说话,扶着城墙,慢慢向城下走去。城头太危险,自己为一城之主,怎么也不能在这里白白送命。现在元昊在韦州装死,党项已无君,流血流汗为了谁?还是留下大好性命,吃好喝好安渡余生最重要。
党项是部落制,元昊一族足以控制各部族的时候,自然一切好说。他的精锐一失,各部落酋长凭什么再听他吆五喝六。更不要说过去几年,元昊横征暴敛,对外作战好处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