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耐地挥了挥手。
“都给我免了,都什么时候了!”
闻言,那精干的胖嬷嬷低喝一声。
“除了咱们五个,你们都出去吧,有事儿咱们自会招呼你们。”
我再不管身后的人影穿梭,几步上前走近床头,顿时一股浓稠的血腥味搅得我一阵晕眩,似曾相识的一幕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暗自按下这不安的惴惴之心,定睛细瞧。
好俊的李氏!虽憔悴的不成样子,难掩秀色。
见她睁眼朦胧地看向我,我强撑了笑容,咧嘴一乐。
“张李氏,我是佛祖派来救你的神仙。”
她眼中一片茫然。
身侧那胖嬷嬷用李氏听不到的声音在我耳边悄声说,“从昨儿个夜里到现在快正午了,股缝还是没有全开,咬牙撑到了现在,用人参吊着,已经使不出力气了,瞧着是强撑了一口气,许是等张大人回来再见一面呢!”
我不做言语,只翻起长衫取出腰间荷包中的令牌。
“你看这是什么?”
她才开口,就呕出了口中的大段参片。我用帕子将她口中污秽拂去,将令牌拿进,助她瞧得更清楚些。
“这是内务府掌事的令牌,而我……是贤亲王福晋郭洛罗·舒晴!”
话一出口,屋内的其余三人全都吓得跪倒在地,只余方才近前的两人勉强站着,而方才还对我怒目相向的嬷嬷腿已抖做一团。
“李筱旻,你听着,我今天的一字一句这一生不会再有人听到。”
“我曾经也做过母亲,也有过一个孩子,可我没有你幸运,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我留不住他……
你的孩子很坚强,他陪你一起走到今天,走到这最后一刻,你辛辛苦苦怀胎十月为了什么?不过是给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一个孩子,可事到如今你这个样子是要怎样?要做给谁看呢?这么好的孩子你忍心放弃他么?至少这一刻你要做个负责任的母亲,你给他生命,连一眼都不让他见一见这大千世界,你怎么舍得?!
人死如灯灭,你死了又如何?衡臣是如何的品性你会不知?他温和却坚毅,平顺却隐敛。如此心性何人能令他倾思?定也是一般的坚强勇敢之女子才与之相配。
你如此就放弃了你们的孩子,放弃了自己的性命,你以为他回来看到你会怜你念你么?是啊,他善良如斯,确会如此。可你要的只是如此么?那么我告诉你你做到了,但是我也有一句忠告,今天即使不是你,不是你李家女,当年我牵的姻缘是他王家女赵家女,结局也大抵不差于此。
三妹令他敬重如此是为什么?是因为她拼了最后一口气都守他到了最后一天,你呢?你为他为你们的孩子能做的不止这些对不对?
筱旻,坚持住,不要害怕,不要放弃,你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你还要他的人,他的心呢!拿出你当年用最美好的青春和年华为他守贞的勇气来!那时候的风言风语都没有将你打倒,你就要熬过来了。”
我语无伦次,就连握紧的手也颤抖着,咬唇我轻声叹息。
“不要像我一样,等到错过才知一切不可挽回……
你比我幸运,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行清泪没入那丝绦的绸被中,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我的掌心。
“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活着……我们……都要活着……”
“好!只要你不放弃!相信我,你的孩子会活着,活的长长久久。”
我心下一痛,这个与张廷玉同为重阳正午出生的孩子,这个最肖其父的孩子,这个日后与乾隆莫逆交情的孩子,也不过度过短短二十几个春秋,但也成为了既纳兰性德之后又一个最为众人称道的清朝才俊之一。我终究还是欺骗了她,可又有谁忍心视这样一个可怜的母亲于不顾呢?
“筱旻,一步步来,你不要说话也不要喊叫,省下力气把孩子推出来,你现在先不要使力,含着参片,缓一缓,我数一二三你就使力,孩子不能在里面憋太久,不然出来了也会窒息。”
她的眼睛红了红,转而咬紧牙根狠狠点了点头。
随即几个稳婆麻利儿地各就各位扶住李氏的身体,助她使力。
我以为我可以置身世外,但当我面对这样一个临产的母亲,一个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女子,也不禁为之动容。
知了声声不停,院子里除了我嘶哑地声音再也听不到其它,混着汗水和血腥的味道,一遍一遍。时间仿佛将一切静止,这一刻,那样一个女人,虽狼狈,却孕育着一种残酷的极致美,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震撼的画面,刺痛了我的眼。
一直待到一个小东西“哇”的一声破啼而哭,我全身泄力的瘫软萎倒在地,抬首拂面,湿腻一片。
“小……小公子……是小公子出生了……快去报喜……给宫里报喜……”
我静静地看着稳婆满面喜色的来往,久久说不出话来。转过身,李氏早已累极,昏睡过去。
“记住,这几天要看紧夫人,她产后脱力,虽诞下了公子,但仍可能产后大出血和产褥热,凶险非常,事事要留心,十二个时辰都不可放松。”
勉力用肘臂支撑起自己站稳,我哑着嗓子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