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最是无知不顶用,至今尚未建府立衙,更无妻妾傍身,只宫中行走,倒不知姐儿要如何论罪?”

我心下大窘。依兰毕竟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顶多也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和自小在深宫里你来我往精滑惯了的十六过招,哪里能得着便宜?

果然,听了十六这么一付软钉子的揶揄,依兰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正尴尬,安茜捧了新茶进屋,立刻觉察了诡异。

“哟!这是怎么话儿说的?都立着脚也不算么?

十六爷这大雪天儿的来格格这儿是要练起子的么?”

说着,她双手递了盏青花瓷,转身又在坐墩上加了个蒲团。

另一边,听安茜这么逗趣儿了十六一番,依兰的小脸也喜形于色,但也心知技不如人,不是对手,也不做无畏的挣扎了,索性乖乖闭上了嘴。

我这才情不自禁一声哀嚎,自觉十分悲催。

“哎!要命呀!愁人哦!”

逗得他们仨一齐乐了,最后放声大笑。

安茜这才拉着红着脸笑喘不迭的依兰出了我的房,随手又掩了门,深知十六不会无缘无故的顶风登门。

直到她二人外间没了动静好一会儿,我才又拍了拍身侧的床沿。十六会意,挪了地儿,对着我坐在了旁边。

“说说吧!是谁惹了咱们的十六爷,生了这么大的气!”

十六撇了撇嘴,半天不露声色,竟扑哧自个儿先笑了起来。

“何大人如何刻板的天子门生,怎么就养了这么个有意思的丫头!”

我一听可就不乐意了。若说是何大人养的,还不如说是我养的,她懂事之前是寄养在苏州老家,懂事以后一直都是跟在我身边的。这也是妯娌间人尽皆知的。

“怎么?这是对我不满了?”

十六也不作怪,只是低笑不答。

“也只有你这样的干娘能教出这样的闺女来!”

我起身一个瞪眼,他方才收敛。

“怎么回事儿?这气冲冲的邪火儿是冲谁呢?欺负了我闺女还不兴我给讨个说法了?”

十六垂首半晌无语,眉目渐渐爬上了愁云。

“舒晴……皇阿玛要为我开衙建府……”

闻言,我轻拍了他的肩,笑道。

“这是好事儿呀!说明皇……圣上对你的器重,说明你已成年立事!今后大好前程,无限佳期呀!”

他无喜无怒,木着一张脸,看不出究竟。

沉吟片刻,我犹豫着开口。

“十六……你是不是对皇……圣上的安排不称心?”

开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阿哥从青涩走向成熟,更意味着他从父母羽翼保护下的少年即将成长为一个能够有担当负责任的男人。另一方面的寓意可想而知,也一样意味着成家立事。就是当年的十三也是提前就指了婚,先定下了嫡福晋,才张罗建府,不过数月就过了门。满人骨子里的传统观念就是一家不可无主,当然一样包括女主人。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十六身边有什么侍寝的姑娘,就像他自己所说全无妻妾,所言非虚,就是近身伺候的丫头十来年还是那两个,也没有收房的意思。这回皇阿玛要亲自为他指婚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十六向来是内敛而羞涩的,这一点上我一直都是最了解的。

十六也不答话,只是回身张望着床头窗外的一角,隐约可以听闻追跑娇笑不断。

“十六……哪里不称心呢?是哪家的格格?”

十六握了握我的手,沉声言语。

“哪家都是一样……我无所谓称不称心……”

我皱眉。

“那……你是对……”

“舒晴……我今日顶撞了皇阿玛……”

眉心突的一跳,且按下疑问,我眺望窗格外模糊跃动的几个院中纤影。

“舒晴……我越来越不明白皇阿玛了……

他连日来的做为还是那个心怀若谷,胸襟纳海的皇阿玛么?!

何以如此……如此……”

沉寂半晌,我方才转而凝视他恍惚的侧脸。

历史上的康熙由一废太子后性情大变,暴躁易怒,也由此开始了康熙年间最颠簸的年代。可见,康熙对太子以及众子嗣报以如何深重的期望。

十六也许不理解,他可以不理解,但是我不能!

我怎能不知道他那些伪装又无以言表的伤痛。

我的皇阿玛老了。遭遇屡屡心身的重创后,他也同寻常老人一样开始蜷缩自己,封闭自己,保护自己。

而最令我感到忧心的是此时此刻,竟没有人能够帮他,没有人能够听他只言片语的衷肠,甚至只是暂时心灵的依傍。

闭上眼,是十八病中皇阿玛一双黯淡的眼。

我的皇阿玛,已渐垂暮的是他一颗苍老的心。

“胤禄,你在可怜我么?”

言罢,他垂首的眉睫闪动,那细致的轮廓越发鲜亮。

“胤禄……你错了……我不委屈……

皇阿玛没有变……

他还是那个心怀天下,万民敬仰的圣贤君主,变得是我们呀!

我们已不再是那个少不经事的年纪!我们开始懂得自私,开始懂得贪婪,开始懂得伤害。我们要尊容,要宠爱,要享受!我们的不满足才是一把直捅他心窝的刀,斩断了我们之间仅存的情意,伤了自己,更伤了他!

胤禄,皇阿玛尽力了……你也如是……

你们没有亏欠我……

是我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是我伤了他老人家的心……

状态提示:第62章 叫板--第3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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