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整个夏天都是辗转不歇的,像是在谁的手中逗弄一般。方才还酷热难捱的日头挂在树梢,没个半刻,抽冷子似的就是一场阴云密布的雷雨。

“眼看这夏天都过去了,好不容易拿出来咱们过冬的褥被来晒晒,人才一会儿不在跟前瞧着,就又让雨星子给溅了,可真让人搓火儿!”

我抬眼,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忍俊不禁。

“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也至于你恼成这样。”

“那可不一样!这可是咱们夫人当初给您嫁妆里特意填的一炕,夫人熬了几个通宵才绣成的背面。”

我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层层叠叠,仔细端详了几眼。

“还好,没浸了里儿,赶明儿个再拿出来晾凉,应该不打紧的。”

安茜嘟着嘴,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我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今儿个我告诉你的事儿可去办了?”

这一问,小脸儿立马肃整了不少。

“才为的就是这个事儿。我已经托门口的拜唐侍卫给顺儿传话了,说咱们福晋想和贝勒爷得空见一面,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好,只求一面。”

我抿嘴颔首。

“他们如何回的呢?”

安茜不语,咬唇轻摇了低垂的头。

我微叹,转而强笑。

“他的气还没消,慢慢来吧……

他……最近好吗?”

“安茜不知,只听他们说贝勒爷整日忙于政务,根本无暇顾及府中的大小琐事。前儿个南方的水患刚过,贝勒爷才结束了早出晚归的操劳日子,可是一入府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任谁也不能进房门半步,这一呆就是一夜……

有……有时,一早进屋服侍的下人们见咱们爷还一身齐整,穿着的也是前一天的衫袍……”

我敛眉,重新坐在了床沿。

床帏高束,杏红的络子在眼前摇晃。

“格格……再这么下去,怕是谁也熬不住了……

咱们……该怎么办啊?……”

久久无声,普洱香浓四溢。

“还能如何?……

等……”

门外沙沙的雨声敲进我的心,更衬得房中不耐的压抑。

环锒乍响,我们二人均是一惊,错愕当场。

下一秒,我箭步如飞。

“格格……慢点儿……伞……”

院外的枝丫跳跃般的划过视线,玄青错踪。

“八贝勒福晋郭络罗氏领旨!”

我木然僵立,身旁人大力一扯,膝盖险险跪地。

来不及抬头,尖哑的声音扬起。

“传太皇太后懿旨口谕,静心寺的香火四季不灭,哀家才一入秋就上山来为宗室和咱们大清祈福,没想正赶上了枫叶转红,兴许没个多久少不了一番好景观,又想着不好只便宜了哀家这么个老太婆,不如咱们一同热闹热闹。”

不知是喜是悲,我静静地俯视,竟一时就这么痴了。

“八福晋,太后可是一直挂念着您呢!还说红色配福晋是最相宜的,那俊俏这么多年宫里没一个主子能盖过您去!香山上的枫树才有点模样就惦着您了,说是您若见了,指不定多欢喜呢!这不,马上就让奴才们接您来了吗?瞧这样子怕要是小住上一阵子了,您看是不是速速收拾了衣饰。随奴才这就启程呢?!”

听他左一句惦记右一句欢喜,不过是为了卖个好。

我向他身后张望,却只见王管家的儿子王东恭恭敬敬地跪在后面。

“东子,公公一路辛劳,你带公公去大厅休息片刻,茶水要咱们今年最新的那批姑娘茶(1),再给公公包上一个红包。”

又与那机灵的小太监几番寒暄,才不得不紧赶慢赶回房整理了几件简单的衣物。

“格格,这府里的事儿还没个着落,您……真的要去吗?看样子咱们这一去可不是个把日啊!”

我沉默思量了半晌。

“懿旨一下,可以说不吗?而且……我和贝勒爷之间的误会也不是三两日便可轻易解开的心结。

这样也好,让我们彼此都冷静冷静,说不定自会有一番豁然开朗。”

檀香扑鼻,我双手合十,空气里仿佛都是冷凝的虔诚。

大慈大悲的佛祖,我相信你可以救万物于水火。

可否告知我该何去何从?

这一切又究竟都是谁的错呢?

横亘我们夫妻二人之间的真的只是误会吗?

还是一个必然的巧合呢?

为了躲避惨烈的历史,我回避了胤禩的第一次注视……

屈从于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我无法,被逼入宫为婢,欣欣然地以服役为名……

出于对十六本能的保护和怜惜,我无可奈何地接受了我们的重遇,从此陷入了深深的感情漩涡而不得自拔……

不知不觉中,心里埋下了他的影子,开始描画我们美好的未来……

全无招架能力地接受了自己因为懦弱和自私逃避的惩罚和洗礼后,语倾、绮瑶相继入府……

重新坦诚的面对彼此时,我想我是明白了……

于是,一切开始有了出乎意料的转变,只因为自己怎样也摆脱不了的那个噩梦……

然而,没有人能够听到我的心声……

包括我的胤禩……

回想这如潺潺流水一般的过往,我开始相信也许这原就是一场冥冥之中便早已注定的安排。

没有我的不告而别,语倾便不会与胤禩相识又结缘……

没有语倾的出现,有些伤疤便不会揭开……

没有这避无可避的爱恨冲撞,绮瑶便不


状态提示:第38章 荼靡--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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