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墨九也不知那个躲在后面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而且宋骜说,那些人被狼群吃掉了——这么说来,宋骜还在人世的消息,那个人也未必知道了?
“唉!萧六郎,这些事听来,怎么就这么……沧桑呢?”看着宋骜将他们视为陌生人一样提防着的目光,墨九心里酸酸的,不由一叹,“若是彭欣知晓,他们蹉跎几年的原因竟是这般,该有多难过?若是他知道……他其实还有一个儿子,一直在等着他回去,该有多好?”
“你可以告诉他。”萧乾淡淡说。
“现在说吗?”墨九小声一问,又自顾自摇头,“我说不妥,这个惊喜应该留给彭欣。”
“嗯。”萧乾安抚地揽她一下,示意她别难过。
可墨九犯堵的心情,却久久难以平息。
“本以为找到人,便是花好月圆。可这样的结果,似乎欠缺了一点什么?”
“缺什么?”
“我亦不知,总觉有憾……彭欣枯等的几年,小虫儿等的几年,这些缺憾……到底如何弥补?”
萧乾侧眸看她,淡笑一声,“阿九,不是所有缺憾,都可得弥补。”
“是。可我没有想过重逢……会是如此。也没有想过重逢了,也不圆满。”
“人世无常!哪能事事圆满。”
墨九默默一叹,看着这样的宋骜,再抬头看向头顶的烈日,慢慢将那年江南烟雨之中,锦衣绸服笑颜如画的王侯公子与面前这个站在残城斜坡上似知非懂的男子融合在一起。
“是无常,太无常!”
宋骜看他二人自说自话,瞅半天,终于欲言又止地问。
“你们和我……真的很熟吗?”
墨九微微一笑,点头,“是,很熟,非常熟。”
“哦”一声,宋骜再次沉默。
他拿起短笛,慢慢凑到唇边,低下了头。
就在墨九以为他要再次吹奏的时候,他突然又放下手。
就那般冷不丁抬起头来,他目光纯净而晶亮,姿态优雅如故,声线却沉甸甸仿佛在平静的古井里投入了一颗石头。
“那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是不是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没有做?”
墨九一怔。
看着他,她回答不上来。
宋骜半眯着眼,目光深远,似乎并不需要她回答。
他自言自语般,慢慢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直苦苦地想,就是想不起来。我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没有做呢?我想不过,可我却知道,知道有一件事没有做。想到这个时,我心里就会很痛。我想,也许是我答应过什么人,有一个承诺未有兑现,也许是我答应过什么人,有一个约定未能履行。也许,是有一个女子,我深爱着,也深爱着我的女子,她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等着我……而我,却忘了她,忘了回去的路。”
他问得认真,声音却平淡无波。
墨九一颗心揪揪着,久久,方才紧攥住萧乾的手,问他。
“如果我说有,你会跟我回去吗?”
“真的有吗?”宋骜拿着笛子怔住,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墨九,整个人游离在状态之外,“……真的有?真的有吗?”
……
……
烈日如火,长风过境。
哈拉和林城外的喊杀声,慢慢弱了下来。
天昏地暗战争在持续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接近尾声了。
活着的人,汗流浃背。
死去的人……血流成河。
潮水一般涌动着的大军,有的变成了尸体,有的变成了杀人的机器。
到如今,胜负已然明朗。
狼群的突然袭击,森敦的暗里反水,对辜二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战争的王者,永远只能有一个。
萧乾做到了战前对墨九说的话,他们一定要赢。
是的,他们赢了。
不管是乌日根的人,还是苏赫的人,一片片地倒下了。
巍峨的哈拉和林城门,终于敞开在了他们的面前。
闯进去,占有它,他就将是这座城市的王。
墨九紧跟着萧乾的马步,双唇紧抿着,目光赤辣。
有激动、有亢奋,也有一种怪异的苍凉感。
走到如今,当他们终于可以一步一步走向那一座象征着北勐最高权力的城池时,她心里并不好受。
付出得太多!太多!
未来也许还有更多——更多!
长长吁一口气,墨九半眸着眼,迎向刺目的阳光,看向那城门上的字。
“六郎,就这样结束了?”
“不!”萧乾淡淡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
萧乾大军入城了。
昔日繁华的街道,似乎变了模样。
硝烟味笼罩着这座城池,城里的北勐人,要么闭门不出,要么早已战死,要么投诚示好,要么想方设法地逃蹿。
混乱的城中,嘈杂着,一点也不比战时安静。
萧军在大街小巷里贴上了安民告示,并让士兵不停用北勐语喊话,告诉他们萧军不会伤及无辜百姓。然而此举收效甚微,北勐人并不能接受萧乾这个从南边来的家伙做他们的大汗。哪怕,他们目前不得不臣服,也没有能力反抗,心里却并不甘愿。而且,在双方激战之时,阿依古长公主和乌日根趁乱领着亲兵逃出了哈拉和林——
这对于萧乾来说是一件